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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太子和七皇子被行刺,九州麒麟玉的消息传出仅仅两日,就到了苏贵妃的寿辰之日。
无论京中暗潮涌动,七皇子府闹成了什么样子,这一日,宫中御花园中却是人来人往,无比热闹。
景德帝对苏贵妃极为宠爱,苏贵妃更是在宫中二十年盛宠不衰。
每一年苏贵妃寿辰之日,景德帝都会特地命人替她大肆操办,不仅请宫外戏班入内表演,还会命司乐间编排歌舞,准苏贵妃宴请京中夫人、贵女入宫贺寿。其寿宴规格仅次于当朝太后,就连太子亲母,当朝皇后的千秋节,与之相比之下也绝不逊色多少。
也因此,人人都知道,庆国公府圣眷正浓。
也正是因为这样,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平日,京中无论是皇室权贵,还是朝臣勋爵,见到老庆国公时,都会礼让三分。
这天一大早,李锦悠就被苏氏从软床之上拉了起来,忙忙碌碌的洗簌一番之后,身上一向素淡的衣衫被换了下来,穿上了一袭玫红色的琵琶襟上衣,下身配着烟缎锦织长裙。
李锦悠看着身上衣裙的颜色忍不住一阵沉默。
她本就偏爱素色,后来经历了那么多,只觉得沧海桑田,早就没了那喜爱世间绮丽之色的心思,所以除了与血液同色的赤红以外,她对这些颜色花哨的衣裳首饰一向是敬而远之。
她原本想要开口提议换一套衣裳,可是见苏氏脸上的笑容,无奈笑了笑。
罢了,只要娘亲开心就好。
苏氏没注意李锦悠神色变化,她只是快速的将李锦悠如缎子般乌黑的长发束在一起,挽了个漂亮的发髻,又选了支彩蝶戏珠的琉璃簪子插在她发间,这才拍拍手得意道:“娘亲的锦儿,果然是最漂亮的。”
“娘亲,人人都说我长得像你,你这是在夸女儿呢,还是在夸你自己呢?”李锦悠忍不住出声道。
苏氏笑得得意:“夸我又如何,难道锦儿觉得,娘亲不值得夸?”
李锦悠看着眼前鹅蛋脸,皮肤光滑如少女,眼眸泛着温柔笑意,挽着发却丝毫不像三十几岁妇人的苏氏,不得不承认,苏氏的确是大美人一个。
这时候,门外传来爽朗笑声。
“锦儿,你娘亲当年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那时候前来求亲的媒人差点踩烂了国公府的门槛,要不是你母亲早早嫁了,当年京中的第一美人,就没有那徐夫人的份了。”周氏笑着走进来说道。
苏氏没想到不过是跟女儿炫耀两句,却被嫂嫂看到个正着,还出言调笑。她不由脸上浮现出些粉色,嘴角轻抿着露出几分羞怯,却更添风韵。
“嫂嫂,你快别笑话我了,我只是跟锦儿闹着玩儿呢。”
周氏一本正经道:“我可没有玩笑,当年那些为你痴狂的公子哥可不少……”
“嫂嫂!”苏氏忍不住娇嗔。
周氏见状大笑出声:“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入宫的时辰快到了,锦儿,你可都收拾妥当了?”
李锦悠忙从里面走了出来,浅笑着道:“大舅母,我已经准备好了。”
周氏见到李锦悠走来时,顿时眼前一亮,忍不住赞道:“咱们锦儿可真是个美人,将来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无双男儿,到时候舅母一定要替你好好把把关,千万别让那些人轻易叼走了咱们的心肝宝贝!”
“舅母……”
李锦悠满脸无奈,自从住进国公府后,她算是发现了,国公府的老老少少除了护短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毛病,那就是别人家的都是草,只有自家的才是宝,自家的怎么看怎么觉着好,夸起来简直直白的让人忍不住脸红。
她心中虽有些失笑,可心头却泛着柔软,这样的才是家人,才是她要呵护守护,让她们一生喜乐平安的人。
李锦悠跟着周氏和苏氏一同上了马车,一路上周氏都在低声说着:“锦儿,入宫之后不用害怕,只要跟着我和你娘亲就好。还有,贵妃娘娘很好相处,但是难保宫里不会有人不好相与,到时候若是遇到,你大可不必搭理,只要礼数上过的去就好。”
李锦悠点点头道:“舅母,锦儿前两年也跟着娘亲入宫见过娘娘,宫里的规矩锦儿都明白,不会给娘娘和国公府丢脸的。”
“有什么丢脸不丢脸的,我是怕你受委屈。要知道这世上并不是你不去招惹人,人就不会招惹你的,有时候麻烦可是会自动找上门来的。”周氏忍不住嘀咕道。
李锦悠自然知道周氏说的麻烦指的的是谁,无非是苏贵妃在宫中那些对头,和看不过国公府盛宠而眼红的那些人罢了。
那些人不敢当着庆国公的面说什么,也不敢在苏贵妃面前造次,可是对着庆国公府的人,可从来没有嘴下留情的。
损上几句那是轻的,说不定几句不小心,就一脚踩进了那些人挖好的坑里。
丢脸、丢人事小,可若是连累了苏贵妃,或是庆国公府,那才是惹了天大的祸事。
第51章 宫宴风波(一)
李锦悠比任何人都懂得后宫之中女子的手段和生存之道,自然也明白周氏的担忧。
“舅母放心吧,我会小心的。”李锦悠安慰道。
苏氏也在旁道:“嫂嫂别这么担心了,锦儿聪明懂事,我想就算有什么麻烦,恐怕也能很好的化解。宫里的那些人我倒是不担心,就是担心相府里的人……”
周氏闻言皱眉,李老夫人是二品诰命,官位在身,这种场合必定会出席,而相府没了苏氏母女,那几个庶出女儿想必也会带进宫来。
这几日里,相府没有再派下人来过国公府,好像一下子安静下来,可是她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觉得相府好像是在准备什么。
李锦悠见两人愁眉不展,不由开口道:“娘亲,舅母,你们不必担心,我和娘亲毕竟是相府的人,祖母就算生气,难道还会当着那么多夫人小姐的面为难我们,自己落下把柄不成?再说她们要是真敢为难,丢的也是相府的脸面,可不是国公府的。”
周氏闻言顿时一笑:“锦儿说的对,倒是咱们杞人忧天了。”
马车哒哒的朝着宫门前驶去,绕过正阳门,从东南宫门入宫。宫墙高大巍峨,青砖垒砌见证着大晋国百年兴衰,上面的厚重让得几人都是安静下来。
马车一路穿过宫巷,一直到了夜华门前才停了下来。照规矩,宫外马车,上至王公,下至朝臣,无论是谁,但凡到了夜华门前,就得弃车而行。
李锦悠跟在周氏和苏氏身后,一步步踏入了上一世致死都没逃脱的牢笼。
那时候,她曾经陪着慕容峥率兵攻入宫墙,曾经无数次陪在他身边指点江山,曾经站在宫内最高的位置,享尽世间羡艳目光,拥有世间女子梦寐以求的至尊荣华。
可是后来,风云突变,世事无常。
她也是在这里,从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狠狠跌下来,摔得头破血流,摔得痛的再也站不起来。
如今再看之时,那红瓦高墙,飞檐金壁,既无最初见时的巍峨震慑,又无后来渴求自由的窒息压抑。李锦悠只觉得,前尘往事恍然如梦,如今留给她的,只有那刻骨的仇恨,还有对亲人那仅剩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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