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殿， 等在一边的侍从们准备抬着轿撵过来， 赵王摆了摆手，也不多看，继续往前走。
清若哒哒哒轻着步伐身姿优雅跟在一边， 他走得慢，她便慢慢打量着金銮殿外的模样。
她脚步落得轻，几乎没声音，不过她没跟在他身后， 原本在他身边并排而行， 他走得慢， 她顾着转头看周围也没注意， 身子慢慢越过他大半。
赵王负手，下颚稍微收拢， 视线很淡的看着远方，余光突然晃出一抹雪白。他侧头看了一眼，见她打量周围。
笑开， 不知道是和她说还是自言自语，“毛毛， 你知道我刚领军回京洛时候是什么景象吗？”
“整个京洛，到处都是残檐断壁、处处烧着火堆，街上找不出摆摊的小贩，易子而食随处可见。”
“这是宋国几百年都城，原本该是整个宋国最繁荣安全的城池。”
“呵~”赵王一声冷笑，背在身后的手臂往前，衣袖一打，宽大的衣袖在半空中划开凌厉的弧度。
“比那起义军坐在西南城池，差着何止千万倍。”
清若侧头看着他，赵王看着远方，以一种嘲讽却自责的目光缓声开口，“如果我曾来过京洛，我绝不会成为宋国的兵。”
赵王站定，闭眼。清若绕到他身前去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很平稳也很平淡，手袖宽大，衣袍宽松，看不出他身子是否绷紧。
好久之后他才睁开眼，看见身前端端正正坐着的小狐狸，突然莞尔一笑，即便不是妖，他也觉得这小东西是听得懂的。
他抬脚，跺了跺脚下，清若顺着声音低头看去。
赵王笑，又跺了两下，“这里的每一块白玉砖，都是我来之后才铺的。”
他招了招手，清若偏了偏头，站起身，朝他走过来。
她站起来，赵王就蹲下，她走到他面前，和他蹲着视线持平，赵王伸手摸了摸她头上软软的毛。
手指指着四周绕了一圈，停在金銮殿上，“除了那大殿，原本的框架在那，只是让人重新翻了一道。”
他侧头看着清若，“宋家人，不配坐在那位置上。”
清若轻轻呜嗷了一声，不过去张口凑过去隔着他手臂咬了他衣袖一口。
固然，他14岁在战乱里家破人亡，全家老小死得只剩下他一个，之后又在战争里刀尖上活命，来到京洛发现京洛作为宋国的都城和他想象中天壤之别，肯定会觉得有点信念崩塌受刺激。
但是这些，不足以他现在要逼得宋家无活路可走，满朝拥他为帝。
更多的，还不是因为自己对权力的渴望。
不过人这种东西都是自私且趋利避害的，全家人的死亡，他自然要把账归结到宋国皇帝昏庸奢靡惹得民不聊生之上。
才能让自己更心安理得一点。
她没用多少力，不过牙齿尖，他的衣服不算厚，被她一咬手臂上还是有轻微的刺痛。
赵王直接又用空着的手臂撩了一下衣袍在地上坐下之后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怎么着，对我说的有意见，有意见也给我憋着。”
清若漂亮的大眼睛莹润润，还含着他的手臂，瞪着他眼睛格外圆，生机勃勃全是鲜活在里面的光泽里闪透。
他喜欢她这个样子。
见过太多生死，一路行来，他周围的人都在死亡，整条路，布满了死亡的气息，他现在回忆他过往的岁月，不是饥饿恐慌，不是战场上触目惊心的鲜红，而是一片黑灰色，记忆极度昏暗，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很多惊心动魄瞬间的感触，可是他记忆里弥漫着的黑灰色在日渐浓厚，充斥着一股浓浓灰尘让他喘不过气的压抑感。
整个宋国只要上了年纪的人，都不会忘记十几年前那种全国性战争的可怖场景。
能活下来的，他们的身体记忆里满是珍惜，对周围对性命的小心翼翼，以及战争的记忆永远横在他们的眼神里。
她有动物没有的灵性，像极了人类的行为举止，却有他所有见过的人里都没有的透彻。
清若隔着衣服咬着他的手臂磨了磨牙，这次力道大了，赵王嘶了一声，皱脸，“很疼的好吗？”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她。
清若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放开了他的手。
他盘着腿，伸手搂她，“陪我坐一会吧。”
清若拒绝，灵活的跳开他的手臂，跑得离他远远的。
没听见后头有动静，也没听见他说话，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赵王还坐在刚才的位置，目光看着她，见她回头，笑，一句话不说。
清若也没想过去找他，看他不起来，就在周围绕着玩，金銮殿前的平台巨大而庄严，地上铺着白玉砖，中间刻着一条巨大的盘龙，周围边角刻着一些细小的字画，清若就到处绕着看。
赵王带着慵懒又纵容的笑意看着她，看，这小家伙就是没有点生死的恐惧概念。
这会快到中午，太阳渐渐升起，春末的太阳很亮，却不热辣，照在她蓬松软软的毛上像是尖端处带着太阳的亮光一样很漂亮。
小家伙粉嫩嫩的鼻尖，润黑透蓝的眼眸，赵王坐着看着她跑跑跳跳，越看越觉得好看，越看越喜欢。
“毛毛。”
清若原本在跑着，听见他喊，停住动作，呆萌萌的转头看他，还偏了偏头脑袋。
赵王笑得乐不可支，怎么办，捡到宝了，虽然不确定是不是个妖，但是个小傻子是没错了。
“毛毛~”他又喊，还招手。
清若等着他说事，结果他半天不说，就看着他笑，有点不耐烦，“嗷呜~”
赵王乐得眼睛弯成一道月牙，站起身，“走了，回府。”
清若这才哒哒哒朝他跑过去。
赵王已经转身在走，但是听着身后的动静，等着小家伙走到旁边，眼角瞟了她一眼，不是个妖才奇怪了，啥话都听得懂。
于是突然间蹲下伸手按住了旁边的小家伙，在清若一脸惊悚挣扎的眼神中抱着她两只前爪把她提高，鼻子凑到她肚皮的地方认真闻了闻，把清若放下，深沉开口，“不是说狐狸会有一股sao臭味吗？你怎么没有。”
清若整张毛茸茸的脸都是懵逼的，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赵铁柱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实在没忍住，亮出尖爪一爪子朝他脸挥过去。
赵王往后仰轻松躲过，同时再次把她按在了地上，这次直接让她一边身子贴着地按住，一只手按着就让她动弹不得，一只手去拉开她的一只后腿。
“吱！”清若惊悚到尖叫。
赵王不为所动，很认真很淡定的拉开她的一只腿，凑到距离她小妹妹不远的地方闻，吸了几口气，直起身，偏着头感受一下。
“吱！”赵铁柱！你TM有本事放开我，我要和你拼命！
感觉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反而有股淡淡的花露的味道，大概是照顾她的侍女给她洗澡用的花露。
赵王不死心，皱着眉，很认真的又低头闻了闻。
在她尖叫到要破音中奇怪的把她按在地上，看着她，皱着眉，似乎是在讨论一个学术问题般认真，“你为什么没有狐狸那种臭味？还是我鼻子有问题，找个御医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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