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都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人会有处某qíng结了,因为这就是男女间最私密的一种jiāo流,理论上也应该只有最亲爱的人才可以做,毫无保留地向另一个人打开自己,需要足够多的爱和信任才能甘愿。
拿她的感受做个对比,即使先前有那两个月的贴身照料,差不多快把亲密感刷到最高了,但她更多地仍是把周连营当成一个两qíng相悦又正巧处于热恋期的男朋友在对待,她当然知道彼此已经成婚,但就是不太能切实地以丈夫的角度去看待他,似乎缺了一点什么,让她还不能深入地体会到那种所谓休戚与共的共同体的感觉。
直到被浓墨重彩地补上了缺的这一笔,好像一切才算是真正圆满了。霜娘再想到周连营,心qíng就变成了一种安详踏实,她那些甜蜜欢喜当然都还在,只是不像以前那么在半空着乱飘着了,而是沉淀在了心底,慢慢发酵得浓稠而悠长。
她现在唯一的一点小问题是:补得有点过头了。
比如现在,周连营都走了两天了,金盏来问她:“奶奶,四奶奶明天晚上想出去赏灯,太太准了,顺便叫人来递了话,说奶奶想去的话也可以一起去,奶奶去吗?”
霜娘是想去的,她好些年没凑过这种热闹了,但她略微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只能死心:“……算了,我不去了。”
那啥,周连营的技术和体力虽然没到成反比那么夸张,那也相去不远了,给她说的话是他一贯的温和做派,叫她疼了不舒服了要说,他会停——在这一点上,霜娘承认自己是真的傻,因为她居然信了。
金盏想了想,道:“那不如我们买些灯来,挂在院子里赏?我们院子也有十来号人,奶奶有兴致,还可准备些灯谜来猜,我们自己乐一乐。”
霜娘觉得这主意不错,她院里的丫头们跟着她闷了这几年,也是不容易,就点头同意,又补充道:“好,再买些瓜果糕饼,再有做彩头的新鲜小玩意儿也多多的买来,有奖励才热闹得起来。”
金盏笑道:“奶奶放心,我都省得。”
就开箱掂量着取了银钱,掉头出去,到二门处叫婆子传话,找望山来托他采买。
周连营不在家,望山没差事,人一喊就来了。
金盏便和他说了,结果望山望着她帕子里托着的几个银块笑了:“呦,我的姐姐,府里的事你在行,这外头的行qíng你就不清楚了,买些花灯罢了,灯节上的灯花样又多又便宜,哪里用得了这许多。”
“还有瓜果糕饼呢,这些府里虽有,大家都吃过了的,往外头买些来好尝个新意儿。”
望山笑道:“那也花不了多少,还有姐姐说的那些小玩意儿就更不值钱了,府里的姑娘们见得少所以稀罕,其实一吊钱能买一大车来。”
他说着,小心地只从金盏的帕子里拈了两个银块,“我算着,有这些就足够了。”
“那由得你去办,多劳你了,明天下午能置备齐吧?”
“姐姐只管放心,我现在就去,保管误不了姐姐的事。”
望山说罢一溜烟跑了,金盏也便赶回院里,这时院子里的丫头们都已知道信了,连冷都不怕了,欢天喜地地出了屋子,团团聚在廊下评说,金盏留神听了两句,听她们竟是在琢磨着要出灯谜。
“这是奶奶的主意吧?”金盏笑着进屋,“这主意更好,叫她们互相出谜互相猜,才玩得有意思呢,怪道个个都兴头得那样。”
霜娘坐在炕上笑道:“我也是忽然想起来的,跟她们说好了,哪个想好了就进来说与我,我写下来,留着明晚猜。”
“最好连出谜的人名一起写上,省得里头有取巧的,自己把自己出的灯谜猜了,来骗奶奶的彩头。”
“你说的是——”
正这时,叠翠抱着一摞红纸进来了,喘着气笑道:“奶奶,我去回太太话,说了奶奶不去灯节,想买些灯回来自己赏玩,太太当即就准了。回来路上碰上了金桔姐姐,我想着大奶奶要照顾新生的哥儿,也是不出去的,就顺口邀了她一句,结果金桔姐姐也是闷了大半年了,一听就说要来,又说奶奶要弄灯谜必定要红纸写,我们这里不一定有,硬拉着我去找了些给我。”
霜娘这里还真没有红纸,因为她先都没地方用到,笑着站起来:“亏了她提醒,走,我现在就去写去。”
叠翠跟上,她的话却还没说完,继续道:“奶奶,不只金桔姐姐,我到了大奶奶院里,别的姐姐听说了,也有些想来,她们说话声大了些,惊动了珍姐儿,把珍姐儿勾得也动了心,来问我。”
她说到这里吐了吐舌头:“奶奶别怪我大胆,我都给应下了。”
霜娘脚步停了停,这却是没有料想之事,然后她就反应过来:“你做得对,该应下的,也不费什么事,多出几道灯谜就是了。”
便进去书房,坐下思考起来,一旁金盏磨墨,叠翠裁纸,到她们准备好时,霜娘也想出好几个来了,她现在的水平做正经格律诗词还是欠点,制几首灯谜打油诗还是够用的,正好也不必太深奥,丫头们多不识字,深了她们该听不懂了。
她这里一边写,外头丫头们陆续着也进来报上她们想出来的,有的来报一回罢了,有的出去了又想到了新的,又返回来再报,等到晚间时汇总一数,竟有五十二条之多。
“应该足够用了。”金盏数完,笑道,“奶奶歇下罢,余事明天再论。”
霜娘甩甩胳膊,点头应了自去安歇不提。
及到隔天午饭时分,望山送来了采买的花灯和各色瓜果彩头等,他年纪大了进不得内院,唤了几个没留头的小子来,许了一人给一捧瓜果,小子们就极起劲地一趟趟替他把东西捎了进来。
望山这差事办得尽心,单是花灯的样式就有十好几种,便有那样式一样的,上面描的花色也不一样,竟是一灯一个景儿,个个不重样。这些大件送进来,着了人的眼,不一时就传扬开去了,再过得一刻,苏姨娘那里来了人,说七姑娘也想来跟着一道玩耍。
打周绮兰发了那个毛病起,苏姨娘就拘着她,轻易连院门都不敢叫她出去了,这也怨不得她谨慎,周侯爷费心至今也没找着一个能治这病症的神医,周绮兰要是一时磕着碰着,人家身上无所谓的小伤口,换到她身上就是能送命的险疾,如何不吓人?
苏姨娘如今连睡觉都不敢睡实了,恨不得黑夜里都长出一双眼睛来盯着女儿,最好她卧在chuáng上,从早到晚一动不动才能生出点安全感,她这做娘的心苦,周绮兰更是要发疯,并非她不体谅亲娘,而是谁受得了这么一刻不休的管束啊?
主子们过得这么不开心,丫头下人们又哪里好得了,一天不是受苏姨娘的气,就是挨周绮兰的骂,隔三岔五要闹一场,为了换取点消停日子,丫头们不得不使出了浑身解数,府里哪里出了什么新鲜事儿,都赶着说给周绮兰听,好给她解个闷,能安心在屋里多呆一会。
六房那里来了许多花灯的事一传到这边院里,丫头立刻就报到里面去了,此时周绮兰又正不自在,闹着要晚上出去看花灯,苏姨娘哪里能答应?母女两个在屋里顶牛,周绮兰拗不过苏姨娘,气急了摸到什么摔什么——却连个解气的脆响都听不成,因为打她摔过一回,摔得满地碎瓷后,她身边再没一个有可能会伤到她的物件,苏姨娘直接不许她用瓷器了,把她日常喝茶的茶具都换成了一套铜胎的。
周绮兰气得半死,脸都憋得通红,苏姨娘心疼极了又不能让步,那丫头进来把话一说,才算是把僵局解开了。
苏姨娘一看女儿像是有兴趣的样子,神色好了点,马上向那丫头道:“你快细说说。”
丫头其实说不细,她也就是听了一耳朵而已,但是主子有命,她不敢推,就半掺杂着自己编造起来,说有多少多少种好看的灯,又有多少多少新鲜的没见过的小玩意儿,绞尽脑汁chuī了好半晌,总算把周绮兰chuī得开心起来了。
然后她就磨着苏姨娘,说也要去玩,苏姨娘不大愿意,周绮兰当初就是在六房受的伤才bào露了身上的病症,虽然她冷静下来后,知道这一点怪不着六房,还要幸亏bào露得早,她不懂医也知道,凡有病是越早看越好,越晚越糟糕。但虽然如此,她心里总仍有个芥蒂在,加上当时又闹得不好看,就不愿意女儿再沾着六房的地。
然而这回是她拧不过周绮兰了,周绮兰一见她还不答应,嘤嘤嘤就哭起来,苏姨娘哄着她,说也让人买些花灯来摆自己院子里赏。周绮兰不肯,她那个眼热别人东西的毛病又犯了,就觉得丫头形容的六房那边东西有趣,认为苏姨娘买回来的不如人家的好,一边扭着身子不依,一边说,要么让她让她去街上看花灯,要么就去六房看,两个都不答应,她就哭死在这里。
苏姨娘没法,外面是怎么也不可能让她去的,权衡之下,只得让人往六房去送了信。
☆、第117章
小姑子要来同乐,虽然是关系不好还水晶身玻璃心的小姑子,霜娘也不便拒绝,而且眼见着阵仗越滚越大,该来的不该来的都要来了,单落下五姑娘一个未免显眼,霜娘索xing让叠翠去请一下,横竖债多了不愁,而且以五姑娘的透明属xing,多半不会来,她就是尽个礼数——
五姑娘给了回话,她很感谢嫂子的邀约,用过晚饭就来。
“……”
霜娘坐不住了,顾不得想五姑娘怎么反了常,披了披风出去亲自过数摆了一院子的各样物件,这要请来了人,她没东西招待乐子可就大了,起码得给府里仆妇们的茶余饭后提供上半个月的谈资。
金盏原来在指挥着小丫头们扯绳子挂花灯,见有了突发状况,先停了手,跟在霜娘后面一起清点,一圈绕下来,她心里默算了下,道:“奶奶,不用担心,这些吃食玩物尽够了,来的都是姑娘们,应该是长久在家有些闷着了,先头过年的时候又冷清清的,所以听到奶奶这里有灯赏,才想来凑个热闹。这些吃喝上只是应个景儿,就算是饿着肚子来的,每样尝一块也该饱了,没有不够的理。”
霜娘一想,确实如此,这些姑娘都是麻雀肚,而周绮兰的qíng况又特殊,恐怕跟着她的人根本不敢叫她吃外食,所以这么一算还是挺富余的。
她就放了点心,金盏重新转去看人挂花灯,她也不闲着,金盏那边挂一个花灯上去,她就跟后面指挥着丫头把灯谜贴上去,人多好办事,一个刷糨糊,一个贴红纸,天近huáng昏时,花灯已经全部就位了。
怕灯点早了到时候熄得也早煞风景,这些花灯先都没有点起,此时才由彩翠踩在摞起来的两个高几上——她在丫头们里个子最高,举了火折一个个伸进去点燃。
缓慢降临的暮色里,一院子悬挂的彩灯一个接着一个亮起,有一层的,有二三层的;有静止不动的,也有转圈走马的;有人物山水的,也有花鸟虫鱼的。五光十色,流光溢彩,映着一院丫头们雀跃的笑脸,好似真让人觉得来到了长街上某个热闹角落。
巧翠带人去领了晚饭来,众人的心思都飞到一院子的花灯上去了,随便扒了几口,就都又跑出来。
明月初上时,迎晖院的客人们陆陆续续来了,头一个到的是珍姐儿和金桔等人,两扇院门大敞,一院彩灯光芒洒出去,几与天上明月争辉,珍姐儿隔着好远就看到了,开心地欢呼一声,握着披风迈开步子奔过来。金桔跟在她后面,半弯腰伸手虚虚护着,笑着跟着一起小跑进来。
紧随其后的是七姑娘周绮兰,她年纪大点,翻过这个年有十一岁了,所以虽然比别人闷得都狠,qíng绪上更为激动,行动还是比珍姐儿稳重,只是脚下步子加快了点,但这就把跟着她的四个丫头都吓了一跳,团团涌上来,看那紧张模样,恨不得挨排躺地上给她垫底踩过去才好。
霜娘隔了点距离看着,倒是心酸起来,再讨人厌的小孩子得了病也是可怜的,本来这时代的后宅女子就够没有自由了,周绮兰这直接是坐牢了,再是锦衣玉食奴仆环绕,日子过得又有什么意思?
最后来的是五姑娘周芜兰,同她的出场次序一样,她也是最淡然的,淡然到霜娘甚至觉得这姑娘对花灯就没什么兴趣——别人进来和主人招呼过后,就开始兴致勃勃地赏灯猜谜,连珍姐儿都忙得不可开jiāo,跟她来的丫头里只有金桔识字,别人都不识,她忙着给丫头姐姐们念谜面。
周绮兰也给丫头念,不过倒不是帮着丫头,而是有的她猜不出,念出来叫丫头帮着她猜,丫头们只要她不乱动就万事大吉,都紧着替她想谜底,要猜对了,就一起欢呼着去兑彩头,几个人在一起闹哄哄的,也是有兴致得很。
只有周芜兰,她猜了两个就停手了,金盏奉上彩头,她也随手放在一边,不像珍姐儿和周绮兰那样,拿到个柳枝编的小花瓶都稀罕得颠来倒去地看。而不知道是不是霜娘的错觉,她觉得周芜兰对她倒是挺有兴趣的,好像总想找着机会跟她搭话,
她没什么时间来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否准确,因为多了三拨人,差不多比她原先的预想多出了一倍的人来,这么多人和一院的灯火处在一起,要是出点事故就糟了,现成的例子,周家二爷那个驸马不就是因为一场灯会意外给砸到身上来的?
所以她的jīng力都放在注意院中的各样qíng况上了,周芜兰和她说话,她就有口无心地应付上两句,周芜兰本身不是很会聊天的类型,这么一来二去的,她也就淡了,走开去自己寻些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