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一个位分较高的宫人上前,挑起了车帘来,一只优美如浮月的手伸了出来,轻搭住搀扶他的宫人的手,那手修长洁白,雪玉般的线条下,隐隐见得青色血管,简直是一幅工笔画卷,堪称毫无瑕疵。而那步出车舆的男子更是容颜清绝,夜色如水,素缎流泻如月华,只是容色淡淡,似乎是高山上的冰雪,只可仰望,不可亵近。
他一路步入殿内,浴桶内早已热气腾腾,左右服侍的宫侍则正上前替他宽衣解带,虽然隔着屏风,锦瑟却仍然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身形。此时,她早已紧张的额头冒汗,无法想象若是自己被人发现会是怎样的结果。思及此,几乎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躺在人家的床上就不必说了,此时他甚至还就在一帘之隔的地方洗澡,这若是被发现了,锦瑟简直是跳进黄河都是洗不清了。
有人入内将衣饰摆放在屏风旁,若非那宫侍谨守着下人的本分而没有抬头,否则他一定会发现此时屏风后珠帘内,一个被吓得脸色惨白的王爷。
此时锦瑟还不知道这间宫室是皇贵君的。却听得一个甚为悦耳却不失威严的男声道:“好了,都退下吧!”
光听声音她总觉得无端的熟悉,却因为心急如焚而一时想不起来。
水声静静,也不知这皇贵君在浴桶中泡了多久,锦瑟周身几乎要被冷汗浸透。
透过屏风可见他修长的身躯正跨出浴桶,宫侍们重又步入殿内,抬走了浴桶,服侍着他穿上了贴身的薄衣,而他则当先步入了屏风后。
此时他发梢湿润,因着是刚沐浴后预备歇息的衣物,故而微微敞开了胸前的大好春光,以至于锦瑟可以清晰地看见几滴未拭干的晶莹水珠正沿着他修长优美的颈项顺着嫩白的肌肤滑入脖颈。天知道,这个人看着冷如冰雪,底下居然是这般保养得宜,那莹润的肌肤简直能发出光来。
而这一瞬间,锦瑟终于与他四目相接。
“你……”一瞬间,他的面上都褪去了血色,几乎霎那变成雪白。但他毕竟久经阵仗,几乎立即便镇定下来。
“皇贵君?”珠帘外有宫侍听得他声有怪异,不由想要入内。
而这位宋家公子不愧是宫中浸淫出来的贵君,他竟然在这生死关头马上冷静下来,沉声道:“都下去吧,本宫累了,不需服侍了。”
众人脚步顿了顿……似在思量这位平日里素有洁癖的皇贵君怎么不需众人更衣便就寝了。
“出去!本宫不想再说第二遍。”他的声音隐带威严,锦瑟面对着他,几乎可以看到他额头青筋爆出,几乎可说是咬牙切齿,这正是其盛怒的前兆,宫侍们不觉吓了一大跳,急急吩咐收拾了下去,再不敢犹疑的走人不迭。
能看到这位始终面色沉静,一贯不动如山的皇贵君露出这般神情,锦瑟居然有种也算值回票价的恶意快感。
眼前的女子,瑰姿艳逸,峨眉清扫,仿如淡淡两弯月轻翘而悬,额头一点朱砂红,出尘如芙蓉,一双美目,恍如云霞朝生,芙蕖出渌,艳色灼灼。不是那大名鼎鼎的锦亲王又是何人。
皇贵君意味深长的一笑,他不笑犹可,这一笑之下,锦瑟简直毛骨悚然。
“亲王是喝醉了酒,走错了路吗?”
“……”
“还是算错了时间,想来本宫这里做客?”
“……”
别说锦瑟此时被点了哑穴,便是她有嘴,恐怕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好在那皇贵君也不笨,见她不答,再端详了她红红白白的脸色半日,忽然醒悟过来,眼前的人是被点了穴,教人刻意丢到他的床上的。
俊眉不由蹙了起来。究竟是谁,又为何要这么做?
然而有一点毋庸置疑的,眼下这种情形,绝不能被宫中任何一个人看到,否则的话他与亲王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不仅如此,今日他还必须装成和平日一样,如常就寝,否则难保殿外的这些宫侍中没有害他的人,正预备着将他宋润治罪。
想至此处,锐眸中闪过一道暗光,显然已是有了主意。
沉声道:“虽不知亲王为何会在此处,不过今夜的事情,想必亲王也不想让人知道,更不会对任何人说吧。”
沉吟中,他嘴角复又挂起一抹讥诮的笑容,又道:“现下看来也只有委屈亲王在此暂居一夜,等可以行动自如之时,装扮成普通宫侍,偷偷溜出后宫倒也不难。“
只是当他转过头去,无意中瞥到一旁的屏风,思及自己方才就在此处沐浴,身段曲线必然早被看了个分明,再观她面色绯红,娇艳不胜,犹如海棠带晓,于是将她这种因为被迫放在一个男人床上而大窘的神情误解为是看到了自己沐浴的情形,忽的脸色又是一白,不由心头大恨,几乎就想把眼前的人直接毁尸灭迹。
奈何形势比人强,要杀她恐怕不难,只是要如何毁尸灭迹却非易事。
锦瑟却哪里知道他想的什么,更料不到眼前人千回百转之时她已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其实留在这里倒也挺不错的,她分明瞧见此时他显然是万般无奈地小心翼翼地也挪到了床上,那如霜如雪,不见波生的冰样面容上,已分明渐渐浮起隐忍的怒意,偏生又不能发作教那些外殿向来乖觉的侍从们发现,不由好笑。此时诺大的床上,因着已被锦瑟占据了泰半,他不得不缩手缩脚,将修长的身躯蜷在外面,片刻之后,外殿烛火熄灭,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便更觉得清晰可闻,显然这漫漫长夜,谁也没法入睡。
此时此刻,锦瑟不由同情起他来。
刚刚用尽浑身解数服侍过了女帝,身为男人此时少不得会觉得疲累,想到自己虽然倒霉,但是眼前的美男子显然更惨,强撑着连片刻的休息也得不到,甚至连翻个身都不敢,看来怕是碰到她落个不贞不洁的处境,哎,说起来这个世界的男人也真是够可怜的啊,就算是人前素来高傲,后宫可说是翻云覆雨的皇贵君也有今日,不由开始觉得好笑,忍不住噗嗤一声。这才发现,原来穴位不知不觉竟已经解开了。
大喜之下,翻身而起,却不料身旁的人急切之下手臂一伸,直接将她又按了回去,低低地冷声道:“做什么?”
“穴位既已解开,自然是要走了。”
“怎么走,三更半夜,就这般光明正大的从本宫的殿正门离开吗?”他忍着怒气低声道。
锦瑟瑟缩了一下脖子,的确,情急之下考虑欠周。
侧头看着身边人,此时由于他急着拦住她,两人居然近在咫尺,姿势稍嫌暧昧,那手更是横过她的胸前,黑暗中,依稀可辨他的眸光炯炯发光,
锦瑟不由低低咳了一声:“咳咳,我知道了,不如……你先放手?”
宋润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颇为不妥,按在她胸前的手仿佛遇到滚烫的沸水一般缩了回去,可惜两人此时还是同卧一床,再想隔得远也是自欺欺人。
只不过这么一来,两人都更没睡意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静默了片刻,锦瑟又道:“其实,我今夜是中了暗算,才会惊扰到皇贵君,等天亮后,我即刻伪装离开,绝不会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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