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文君自然也知道自己从来不得皇太父的欢心,而后宫中因为他出身低贱却又颇受宠爱,故而也人人视他为眼中钉,自然喜欢看他出丑倒霉的多,而他也习惯了每次在皇太父面前被梅昭侍欺辱,因此只是淡淡一笑,并不与他多言以免被抓住什么把柄。
见他又是如往常一般云淡风轻似乎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梅昭侍自然更生气了,这后宫纷争原本就是急躁和沉不住气的人先落下乘,而这也是随文君一直都很明白的道理。
“本宫和你说话呢,你为何不答。”
随文君恭恭敬敬地起身,他垂着眼:“臣妾已经知错,皇太父面前不敢造次。”
他的彬彬有礼对比梅昭侍的气势汹汹立即就成为了绝大的讽刺,毕竟有眼睛的谁都看得出现下到底是谁在造次了。
“既然已经知错了,自然就得罚。”梅昭侍向来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个性,尤其是这个妖媚的随文君,平日里他总是藏在自己的殿里不敢出来,今日难得有个机会,岂不能当着皇太父的面让自己出出气,于是,他看也不看皇太父而直接越俎代庖道,“来人,掌嘴。”
而这个时候,一向不按牌理出牌的锦瑟竟然又出声了,她轻轻地“咦”了一声,说是轻轻,却在此时落针可闻的大殿上让每个人都听见了,梅昭侍自然也不例外,当然他不知道这是锦瑟故意的。
于是梅昭侍也就摆着威风派头极大地看着锦瑟,“你想说什么?”
而锦瑟却只是很平静,非常平静又似乎很不解地说道:“奴方才只是一时惊讶而失态了,原来君傲的后宫品级与大周的不同,昭侍竟可以随意处置贵君…莫非君傲后宫的昭侍之位并非只是五品…许是奴弄错了。”
她这话一下子就让整个大殿的人脸色怪异起来,而梅昭侍自然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本宫这是在替皇太父执行家法,你一个小小的奴才居然也敢多话。”
锦瑟看他一脸铁青,心里好笑,面上却是一副委屈的样子:“奴哪里敢多话,正是梅昭侍出口相询,奴才不敢不答。”
梅昭侍又是一记吃瘪,他狠狠地瞪着锦瑟,不用去看也知道各人的脸色了,的确,一直以来他狐假虎威仗着皇太父的宠爱为所欲为,从来不将后宫所谓的品级放在心里,若非自己才进宫半年又不是太得女帝宠爱,他相信自己早已不仅仅只是个昭侍之位了,何况皇太父一直暗示他,别说这后宫的贵君之位,就算是凤后之位,也迟早未必不可得。因此他从来都对所谓的后宫品级不以为然,然而锦瑟这句话可以说直接戳中了他的软肋。
“哀家原本预备今日就宣旨的,梅昭侍既然要随同凤后协理后宫,自然不能不抬一抬品级,这贵君之位哀家早已和女帝提过,就等着拟定文书了。”
皇太父的话此时让梅昭侍面色立即转怒为喜,他知道自己的姑父今日是帮定了自己,不由心下大定,他的目光神气活现地掠过锦瑟身上,看向了随文君。
而锦瑟此时,又是不失时机地“咦”了一声。
梅昭侍再次忍不住喝道:“如今你是不是还心有不服?”他已经完全和锦瑟杠上了,而忘记了自己预备借机羞辱随文君的初衷。
锦瑟不慌不忙地看了他一眼,依然还是一副佯装的疑惑模样:“奴还是有点讶异罢了,毕竟在大周,后宫的贵君之位不经过册封便不可以作数的,而正式册封仪式前……”她说了一半便住了口,似乎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多话而欲言未止,“是奴失言了,想必君傲的后宫规矩有所不同吧。”
可仅仅两句话却已经把她的意思说得很明白,太明白了,每个女尊国的后宫,除了最高位分的后宫之主凤后外,余下的便是从一品的皇贵君,正二品贵君和从二品的贵人位份,这样高位份的晋级都是要经过正式的封授,专门通过内侍经过仪式着正服择一吉日拜了宗祠才算仪式完成,而在这些大礼完成之前照着后宫大礼,其称呼与礼仪仍是不能改变的,越是大国,越是在意这些后宫封赐,这也是皇家的规矩以示隆重,毕竟正二品以上的后宫贵君便已经等同于朝中的尚书侍郎了。
其实此时锦瑟的“不识相”也让皇太父有点头疼了,偏偏他不能不顾及人多口杂的问题,毕竟君傲的颜面和体面还是要的,总不能让人家大周宫侍传出去话说他们君傲的后宫没有上下尊卑之分吧。
梅昭侍自然不会像皇太父亲思考的那么远,而他被锦瑟几番打岔,已经忘记了要教训随文君的初衷,而将矛头转到了这个极其碍眼的大周宫侍的身上,勃然生出一股怒气来,干脆看着锦瑟喝斥道:“你是存心要和我作对是不是?大周是大周,君傲是君傲,在这里的规矩不是你说了算。”
于是,锦瑟很乖巧地回应道:“是奴多言了,君傲的规矩……当然不是谁说了就算。”她说着还故意看了一眼皇太父,然后又将视线转回到梅昭侍的脸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大殿里几人的表情顿时精彩万分,梅昭侍更是嘴都气歪了,这小宫侍明面上服服帖帖,说的话却总是夹枪带棒,是不是认准了自己拿他没有办法了。
“说来说去,你竟果真是不愿做太女的枕席宫人了?”皇太父声音很平淡,却让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他拧着眉头看了她半天,若是平常的宫侍早在他这样的目光下冷汗涔涔了,只有锦瑟却挺直了背,一眨不眨的沉默地垂目看着地板好似在发呆。这个皇太父,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居然哪壶不提就开哪壶,被他直接直捣黄龙,把个话题又给绕了回来直接戳她的软肋,有一套。
这时,梅昭侍又出声冷笑道:“皇父也实在太优待这小宫侍了,照我看来,不过是个小宫人罢了,他的意见有什么好在意的,就算是给太女做通房也是便宜了他了,哪里由得他做主。至于亲王那里,还不是一句两句话的事儿。”
等他入了太女宫,也就等于是他们君傲的奴才了,到时候圆的扁的,还不是任他们揉搓,也更加名正言顺了。梅昭侍只略略思索片刻就想明白了自家姑父的用意,不由得意地眉开眼笑。
锦瑟却并不买账,她仍是一副恭敬的样子回道:“梅昭侍说笑了,就算亲王那里只是一两句的事儿,也得通报了才成不是,何况一奴不侍二主,如今奴仍算是大周的人,身不由己,又怎能轻易答应。若如此,岂不是背主之罪吗?”她说时,是看着这骄纵的梅昭侍说的,只是那一双眼睛里虽然带着笑,却开始有些冷意了。
梅昭侍面色一僵,而其他人也微有错愕,有些不了解内情的只万分不解为什么这大周宫侍非要把这天大的富贵朝外推,而更多懂得察言观色的已经瞧出了一些倪端来,故而只矜持地摇着扇子看着别处不语。
“你这小宫侍好大的胆子,你以为皇太父是为了什么这般看得起你让你入皇女府?”
“奴的确不解,还请梅昭侍赐教。”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声音马上接了来。众人顺声一看,只见这大周宫侍居然眼巴巴的一脸虚心受教的模样瞧着梅昭侍,脸上是最诚恳不过的询问,好像她真的很迷惑很不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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