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陛下!”
霎那间,福贵人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一手紧紧的攥住了衣角,感觉掌心的汗水已经弄湿了衣裳,他不知道安澜是几时来的,更不确定她究竟听去了多少谈话,此时此刻他跪下时竟只觉得自己的双手在瑟瑟发抖。
安澜扫视了一眼跪伏在地下的几个男子,淡淡地问道:“刚才福贵人所言的宫中喜事,究竟是什么?”
尽管所有人都低着头看着女帝脚下的白玉砖,可敏感的宋润还是依稀察觉到了安澜的情绪变化。
“禀陛下,福贵人是说锦亲王出使君傲多日未归,想必一回来,宫中就要办喜事了。”
“不愧是皇贵君!”安澜意味深长地评价道,声音中完全听不出喜怒,“起身吧。”
尽管只是这么一小会,但众人都已经浑身僵硬,幸好这些大周后宫中的人连同福贵人在内都是知道分寸的,没有说太多要命的话,否则今日会是什么结果实在难以预料,毕竟他们都知道,安澜的护短是出了名的,他们身为后宫男子,别说根本没有资格对玉家皇女评头论足,更何况还是调侃揶揄如今安澜最宠幸的锦亲王。
走了几步后,安澜的脚步顿住,一双锐利的眼睛在宫里里面随意一扫,犀利的视线在同样起身行礼的林素衣的身上一顿,稳稳地在方才宋润宫中的主位坐下。
“林侧君今日也在此,很好!”谁也不知道她的这句“很好”是什么意思,自然也没有人接话。
起身的几个贵君和贵人均不敢抬头,唯有莫如焉微微抬头,如墨的黑发上仅着着一朵幽兰,更显得风姿卓然,此时众人之中,唯有他神色如常,对着安澜恭敬地说道:“林侧君今日亦是前来为皇贵君祝寿。”
宋润敏锐地感觉到安澜的目光在莫如焉和林素衣的身上流连良久,独独却没有说话,想必也看出来了莫如焉在为林素衣解围,半晌,方才听得她面上听似平和吐字清晰地问道:“莫贵君,你来告诉朕,对锦亲王来说,究竟什么样的公子才最堪为良配。”
莫如焉只沉吟片刻,便道:“回禀陛下,臣妾以为,性情恬淡,能使得家宅安宁的公子最为适合锦亲王……”
安澜闻言,笑了起来:“你倒是直接,还不如直说朕的皇妹太过招蜂引蝶所以嫁给她的公子必须得不争风吃醋为先……”她似笑非笑地摆摆手,挥退了安福递上来的香茗,“当初朕责问她,是不是想要找个天仙般的美人才肯成亲,结果她说,她求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朕当时没有直接嘲笑她这种可笑的想法,毕竟她迟早得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职责……”
此时,福贵人自觉找到了机会,他立即找准了时机上前插话道:“陛下说的是,臣妾等身为后宫之君亦也该宽厚仁爱,彼此和睦,后宫和和美美的才能让陛下安心前朝……”
林素衣坐在一旁,哪里听不出这些话明里看来是对福贵人说的,实则是在敲打他罢了,不由嘴角便微微上扬,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一份淡淡的不屑。
听得福贵人又是不分场合的表现,安澜的一双剑眉顿时微微皱了起来,目光先是在后宫贵人那一堆上看了一圈,幽深的眸光里含着一抹让人无法忽略的压力,遂缓缓开口道:“福贵人,朕有问过你话吗?”
这年轻的福贵人顿时周身一窒,他听出了安澜话中的隐怒,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几次嘴唇翕动,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还是朕最近对你实是太宽厚了,让你一个贵人如今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以至于在皇贵君和贵君的面前还有你插嘴的余地?”
福贵人无法抑制周身的颤抖,他额头点地,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是声音细弱仿佛带着哭腔地反复求饶:“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妾知罪。”
安澜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安福会意朝后面使了个眼色,两个宫侍上前把福贵人强行从地上拉了起来扶了出去,此时任谁都看得出,这位风头无二在宫内受宠几个月的福贵人算是好日子到头了,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得意忘形就是这般的下场。
看着被带出去的福贵人的狼狈模样,宋润心中冷笑。这些男人们真以为女帝对他有多少情意呢。皇宫无情,皇帝本身就更冷情,对福贵人再宠爱也不过就是尝个鲜罢了,只要出现差错就会像现在这样翻脸无情!而这福贵人居然还以为他得了皇帝的青眼,就能够跟他还有莫如焉平起平坐,活该他有此下场!这还是看在他前几个月尽心伺候留了情面没有贬低他的位份,不然就不止是送走那么简单了!
说到底,宫里的美人就如昙花一现,没有家世没有见微知著察言观色的能力,也就都不过是安澜的玩物罢了。宋润想到这里微微侧目瞥了林素衣一眼,面对这样一个杀鸡儆猴的场面,他面色平和,凤眸沉沉的看着场中的一切,仿若一个局外人一般。
“林侧君。”沉吟了一会,安澜沉声道,“如今你贵为亲王侧君,又为亲王诞下了长子,论理也算是立了大功,不过亲王的后苑如今人才凋零,这便是秦正君与你的责任了。”
提到锦瑟,林素衣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他咬着唇,许久才道:“是!”
只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就透漏出无数深沉如瀚海般的情绪,波涛汹涌,如浪滔天。女帝本就是敏锐的人,当然也知道端由,她神色更显阴沉。
而看在别人眼里,她们却觉得,安澜是在为此事而震怒,越发的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的动静。
“林侧君贞静娴雅,为妻主尽心,这般心意实在难得,也难怪锦亲王会如此宠爱!倘若文侧君与洛侧君将来能有他一般的娴静知礼,朕便更欣慰了。文贵君,你说呢?” 安澜声音微扬,嘴角带着淡淡笑意,只是眼眸依旧幽暗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文柳没有想道安澜会突然点到自己,慌忙点头应是,和其他贵人比起来,他一向在宫中默默无闻,也从无意争宠,但就偏偏他这份偏安一隅的性格,也使得他始终稳稳的占据着一宫主位,毕竟他是文家的公子,安澜太傅的儿子,女帝自然怎样也都不会亏待了他。
只是安澜的话还是犹如在平静的潭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因为她不仅仅提到了文夏咏,还提到了一个人——洛侧君,有些知机的如宋润和莫如焉,立即便心下了然,洛侧君应该是洛家如今唯一的嫡子洛荷生,随锦亲王一同出使君傲随身服侍的洛家公子。安澜的话分明是直接提前为他定下了名分,连赐婚的步骤都省略了,毕竟洛家乃是如今当朝凤后的父家,贵重显赫,成为亲王侧君是理所当然的,便是要做正君都是绰绰有余,只是在场的也唯有几个人心里很清楚的知道,安澜是绝对不可能让洛家出一个亲王正君的。
如此说来,洛荷生果然是要入锦亲王的后苑了。
宋润望着这突然而来的一幕,双眸再次落到对面的林素衣身上,就在这时,林素衣侧过头来,凤眸幽幽的投向他,与他的视线在半路中相逢,宋润只觉得他的双眸一霎那如同有烟云在迅速的笼罩,然后霎那之间换上了冷琳琳的眸色,好似那两颗墨色的瞳仁浸在了冷水之中,迅速的结成了白色的冰雾,最后这层冰雾在半空之中化作了水汽,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水汽之中,唯一清晰印在他脑中的,便是凤眸里最后那抹淡淡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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