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四下无人,柴房又十分简陋,但蓝喻依旧十分恭敬地道,“今日我被嫡父召唤,故而来晚了,还请皇子殿下恕罪。”
接连几日都没有暗一的动静,或许对蓝家来说不过是失踪了一个老花匠,可对寒漠苼来讲却是天大的机遇。他忍辱负重到了今日,这才等到了合适的时机,随着软筋散的失效,寒漠苼也终于算是解脱了出来勉强能够行动自如,只是蓝家太大,而他堂堂皇子装成奴仆从蓝府逃出去或许并不算难,只是他再也赌不起也不愿去赌这万分之一的几率了,经历了这一次的教训,寒漠苼原本性格里的自大和嚣张被打磨了不少,天大地大,眼下他身边一个保护的人都没有,若是被人发现了他的身份或者美貌,只怕还会引来更不利的境地,在这样的情况下,寒漠苼竟然奇迹般的沉住了气没有急着逃离,直到他等到了蓝家一个同样不起眼的庶子蓝喻。
对于这个当日和他一起出使大周的蓝家公子,寒漠苼的印象并不算十分深刻,可在大周宫廷里能够全身而退保留清白的就只有他一个了。虽然不知道当日皇宫内到底发生了什么,连蓝喻自己都是讳莫如深,但这足以证明了他的机智和意志力,而后来他更轻易地从画像中认出了大周亲王玉锦瑟,算是帮了寒漠苼一个小忙,但真正让这位皇子刮目相看的地方是,当所有的西塘贵族公子们在清醒过来要死要活的时候,蓝喻竟然丝毫没有泄露他尚未失身的真相,从头到尾始终保持沉默,这一点给寒漠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知道这样一个贵族公子若非是身为庶子,未来只怕无可限量,可惜了……
如今蓝欣的后院处理了不少蓝欣的侍君侍夫,一下子人心惶惶,蓝家家主正君更因此换了不少奴仆,这也给了寒漠苼和蓝喻可乘之机,将寒漠苼掩藏在了自家父亲的后院柴房伪装成了杂役。
看到蓝喻一脸恭敬地对着自己行礼,寒漠苼面色平淡地道:“蓝公子客气了,本皇子如今还要靠着蓝公子的帮忙才能脱困,若能成功,日后必有重谢。”
蓝喻依旧垂眸应声道:“这是蓝喻的本分,不敢劳皇子的重谢,只是蓝喻眼下在蓝家也是举步维艰,处处不易,要送殿下安全地离开,自然也要等着机会。”
寒漠苼眸色几不可见的一变,缓缓地抬起头来直视着蓝喻,此时的他即使坐在一堆杂草上,腰背仍然挺得笔直,自有一股金马玉堂的气概,带着他独属于西塘皇子的傲然。
“不必绕圈子,直说吧,你想要本皇子帮你做什么?”看到蓝喻的态度,寒漠苼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的脸上陡然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来,轻描淡写的看了蓝喻一眼,但只是这一眼,便让蓝喻整个人都是一震,愈加小心谨慎了起来,明明这位皇子以前没有这么可怕,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眼下他整个人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嚣张跋扈,虽然性子很多地方都没有改变,但他沉默寡言了很多,至少蓝喻是听不到他随口挂在嘴边的狂妄之语了。可虽然现在他脾气变好了不少,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却也和以往不同了,蓝喻只觉着自己的所有小心思都昭然若揭,几乎无所遁形。
定了定神,他低声道:“蓝喻不敢,只求日后皇子回宫后,能略微提携蓝喻一把,蓝喻感激不尽。”他说着,深深跪伏在地磕了一个头。
在寒漠苼此时一无所有甚至还是被人挟持的情况下,蓝喻态度始终没有丝毫不屑,他当日飞快地帮忙掩藏起寒漠苼的行踪没有让第二个人知道,甚至一句多余的疑问和好奇都没有,这份心性自然也早就引起了寒漠苼的重视,他微微勾起嘴角,淡笑着道:“我身边倒是还缺少一个像你这般聪明的心腹内侍,放心,等我回宫我会记住你这份功劳。”
蓝喻盼了半日就是为了得到这句金口玉言,顿时心头大喜,但他颇有城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福身谢过,他知道这位皇子殿下心思莫测,然而此时两人却都是各怀着心思。
交易达成,寒漠苼便交给了他一份皇子的贴身令牌,告诉蓝喻送到京城中的醉香楼,自会有人替他第一时间将讯息传达上去,让宫中的侍卫暗地里来接他出府。在这个过程中,寒漠苼一直在反复提醒他绝对不可以假手他人,或者被人知道这件事,但蓝喻此时却不知道,世上最安全的保密方式就是知道实情的人彻底消失,对寒漠苼来说,蓝喻的存在会成为他心头的一根刺,一个知道他最狼狈秘密的人,连楚萧都知道为了维护皇室体面掩盖他失踪的真相而没有让禁卫军大肆搜捕,何况寒漠苼这个宫里出生又在楚萧身边长大的皇子。他心底里很清楚,蓝喻必须死,便是他有心放过他,父后也会杀了他,毕竟留着他只会让整个皇室寝食难安如鲠在喉,可眼下毕竟要利用到他,寒漠苼自然不介意先给他一点甜头。
此时的怡红院中,水云卿正默默无语地坐着,一言不发。
一旁的锦瑟不断地哄着他,试图引得他一笑,只可惜水大神医还是一脸冷漠,这么多时日来,水云卿这还是第一次对她爱理不理的,这让锦瑟愈加的心慌意乱,只得围着他拼命讨好解释。
“云卿,你别生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不想在家里陪你,可是,女儿家志在四方,我实在不想总是窝着被你们保护啊,我虽然失去记忆,但我本来的才能还在,总不能日日闲赋在家吃软饭啊。”
锦瑟劝得口干舌燥,低声下气地不断解释,几兄弟也知道最制得住她的人眼下也只有水云卿,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把她的心碾成了粉末:“你还不就是为了日后飞黄腾达抛弃我们。”
锦瑟急了:“真不是,我真不是这个目的。”
水云卿幽幽地看着她道:“女子出仕为官,还不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升官发财死夫君,日后你有权有势了,再娶几个更美的进来,指不定连我都得让位。”
锦瑟急得团团转,关心则乱,她完全没看出来水云卿是故意找各种借口阻止她,而是结结巴巴的拼命解释:“我这真不是为了飞黄腾达抛弃你们,而是想要保护你们。”
“我看你就是厌倦我们了,也罢,干脆我们自己走了,也免得碍你的眼。”
锦瑟的心几乎都碎成了渣渣,眼看着水云卿作势要走,她慌忙上前从背后死死地抱住他,感觉他身形一震并毫不反抗地任凭她抱着,锦瑟的声音低低传来:“云卿,我只是不甘心,我觉得我不该是那种只能躲避在阴暗角落里看着别人对你不利的女人,我是你的妻主,我更是个女人,我做不到像个懦夫一样地缩在你们背后。我想要的打败她们,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将她们对你的企图心碾碎,我若是没有这个能力我自然死心,可我觉得我有,我有站在这个世间顶端的能力。”
水云卿站立在原地,他没有说话,目光幽深,在锦瑟看不到的角度透着一抹悲哀。
锦瑟转到他的正面,轻抚他俊美的脸颊:“给我这个机会好不好,我会证明给你们看,我绝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女子,你们若是不放心,我自会易容后再面对世人,便是再美再好的人在我面前我也不会要。”她深深地看着他,“我有你们就够了,你若是再不信,我真不知道该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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