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面无表qíng的说道:“武承嗣贵为朝廷忠臣,却监视擅闯子爵府,这又是何道理?”
武承嗣听了之后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监视擅闯子爵府了?”
李显微微一笑:“你若是没有监视擅闯,那么敢问这封信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这是很多人都忽略的一个问题,或者说是没忽略的也不敢去深究的问题,不过想一想武承嗣连贺兰敏之的府邸都能渗透,大家就觉得无比可怕。
武承嗣立刻说道:“是他家家仆jiāo给我的。”
“贺兰敏之的家仆为什么会把信jiāo给你?”
“自然是因为他看不惯贺兰敏之里通外敌,拼着一死也要警告朝廷!”武承嗣对于自己的说法十分得意,这年头家仆告主是要死的,不管主人有没有犯罪,家仆都是活不了的。
李显继续问道:“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他没有把信jiāo到大理寺反而是jiāo到你宗正卿的手里呢?别跟我说他不认识大理寺在哪里,找不到大理寺,却能准确的找到宗正卿,真是不容易呢。”
武承嗣硬挺着辩解道:“那是因为我曾经到过贺兰敏之的府邸,那位家仆认识我,所以才能找到。”
“既然是这样的话,不如将那位大仁大义的家仆叫上来审问一遍?”李显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看上去似乎成竹在胸,武承嗣思前想后许久还是谨慎的点了点头。
他不能拒绝,因为他之前也是想要将家仆当成人证的,只不过这件事qíng不是他提出来的,而是李显提出的,他就有些怀疑了。
只是审问一个家仆就不用在大朝会上进行了,审问地点就安排在了大理寺,由大理寺卿主持,许多朝臣都去了,神皇自然不会去,但是她却派了武玄辉过去旁听。
武玄辉到了那里就看到了李显,仔细观察了半晌之后发现李显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jīng神也不错,这才放了心,不过放心之后再次见到李显他却有些尴尬,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有些说不出口。
李显看到他也只是点了点头仿佛不认识他一样,就那么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等着家仆被带上来。
给武承嗣送信的家仆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满脸的风霜之色,人也有些畏畏缩缩的,别的不说,在看到这一个个的紫色官袍就已经让他十分紧张了。
因为是大理寺卿主持这件事qíng,李显并没有开口说话,反而是武承嗣看到那个家仆之后直接开口说道:“你将你发现贺兰敏之与突厥人通信之事细细说来。”
李显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大理寺卿,忍不住说道:“看来宗正卿不仅仅喜欢监管别人府邸还喜欢越俎代庖。”
武承嗣被他这样一讽刺脸上有些挂不住,自从神皇登基之后,他的地位水涨船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当面挑衅他了,武承嗣羞恼异常的狠狠瞪着李显,心中发狠的想道:你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摄政王!
只是随后又有些郁闷,摄政王的确也挺了不起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压住摄政王只怕也只有神皇才有这个本事了,不,如果是太子也行。
太子……武承嗣心思微微活络,神皇姓武,他也姓武,为什么他不能当太子?若是他当了太子,又何必还惧怕区区摄政王?
武承嗣越想越心中火热,只不过此时此刻不容他继续畅想下去,只能勉qiáng收敛心神,看着大理寺卿说道:“既然摄政王都说话了,那就你来吧。”
大理寺卿暗叹一声自己流年不利,夹在这两位之间真是死的心都有了,唯一让他安慰一点的也就是,得罪了摄政王,他可能不会死,但是得罪了武承嗣,恐怕就真的要死了。
这个时候作为神皇代表的武玄辉突然开口说道:“大理寺卿办案多年经验丰富,我等还是安静旁听为好。”
武承嗣抬头看了一眼武玄辉,却没有敢说什么,现在神皇十分宠爱武玄辉,哪怕是武玄辉官职不高,武承嗣也不敢随便得罪武玄辉的。
李显仿佛没听到这句话一样,充分表现出了对于母亲的男宠的不屑,大理寺卿这个时候只能硬着头皮开始主持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审问:“堂下所跪者可是方胜?”
那个叫方胜的老头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是小老儿。”
“你是如何发现贺兰将军与突厥联络的,又为何将信件jiāo于宗正卿?”
武承嗣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一点也不怕,他早就跟方胜串好口供了,这一场审问也不过是徒劳无功,想到这里武承嗣隐含得意的看了一眼李显。
结果就在方胜开口之前,李显忽然说道:“想好了再说哦,举头三尺有神明,虽然神明很忙可能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关注这些小事,不过……”李显说着抬头看了看笑了笑:“想来抽一点点时间过来看一看也是可以的。”
李显说完在场之人反shexing的也跟着往头上看了看,自然是什么都没看到,不过一想到这位摄政王曾经展现的各种神迹,说他能够通神大伙还是都相信的。
摄政王都搬出了神明,难道说贺兰敏之真的是冤枉的?
李显看了一眼在座众人的脸色,尤其是武承嗣,之间他脸上一半是愤怒一半是恐惧居然都有些遮不住了,忍不住心中暗笑:老子就是要吓唬你们,有本事你们别信啊。
162、chapter.162 装神弄鬼
李显恐吓的光明正大,却没有人能够说什么,哪怕是武承嗣也不敢张嘴说李显胡说,而此时此刻那个叫方胜的老仆已经有些慌了,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武承嗣,武承嗣面色冷峻盯着方胜目露凶光。
夹在中间的方胜咽了口口水,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神明之说只是虚无缥缈,他又没有见过,如果真的有报应一说,那天下间那么多不平之事怎么不见有神明路见不平?
方胜想到这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当然最主要的也是武承嗣给他的压力太大,更何况武承嗣已经承诺他了只要他指认了贺兰敏之,到时候他自然会帮自己脱罪,否则方胜也不会以奴告主。
方胜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的说道:“老仆是帮将军收拾书房的时候找到了这封书信,似乎是将军临走的时候不小心落下的这才让老仆找到了。”
大理寺卿立刻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找到的?”
“大约……三月之前吧。”
“三月之前为何现在才上报?”
方胜听了之后叹了口气:“老仆qíng知告了也难逃法网,所以存了私心。”
“那为何现在又想通了?”
“哎,老仆读书不多,但终究是大唐人,若是因为一己私心害了大唐将士们,老奴良心有愧啊。”
“那为何不送至大理寺反而要送给宗正?”
“老仆畏惧大理寺不敢前来,只要拖宗正之手上达天听。”
方胜回答的合qíng合理,让任何人都挑不出错处来,大理寺卿扭头看着李显,武承嗣也含笑看着李显,笑容中有着说不出的得意。李显却气定神闲居然还有闲心把玩着小铜镜,大理寺卿看着李显手里小铜镜反she出来的光芒乱晃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大理寺卿忍不住问道:“殿下可还有疑问?”
李显把玩着铜镜都不看别人只是问道:“方胜,你确定你说的都是实话?”
方胜斩钉截铁表qíng十分大无畏的说道:“老仆确定,老仆……”
他还没说完,就听到“啪”的一声,李显将铜镜重重的扣在了桌子上冷声说了两个字:“撒谎!”
方胜心中一惊,却依旧死咬着说道:“摄政王说老仆撒谎可有证据。”
方胜这句话刚落音猛然间就听到了“轰隆隆”的雷声,当时脸色雪白,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他求助的看向武承嗣,结果发现武承嗣的脸色也变的十分难看。
雷声由小到大持续不断,大堂之内所有人都有点坐不住了,离门最近官职不够高的甚至还起身出去看了一眼,然后脸色也十分难看的回来说了句:“晴空万里。”
晴天打雷,说没有问题谁信?!再加上李显之前提醒过方胜,现在所有人看向李显的目光都变的不对了,知道摄政王有神通但是没听说他神通成这样啊。
李显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方胜面前,而且仿佛随着他的脚步,连雷声都更大了一点,他站在方胜面前居高临下目光隐隐有些冰冷:“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
方胜整个人都已经吓瘫了,他不敢看李显只敢去看武承嗣,李显顺着方胜的目光也看向武承嗣,武承嗣被李显锐利的目光刺得有些坐不住,甚至连看都不敢看李显,此时此刻他已经胆怯了,根本不敢给方胜任何指示,只是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结果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发抖!
武承嗣心中暗恨自己定力不足,但是听着耳边连绵不绝的雷声他又有一种仿佛随时会被天雷劈死的感觉。
李显见武承嗣退却也没继续乘胜追击,只是转头看着方胜,而此时方胜已经脸若死灰哆哆嗦嗦说道:“我……我……我说实话,神仙莫要杀我。”
紧张害怕之下他连老仆的自称都忘了,李显没说话只是缓步走回去坐了下来,然后静静的等着方胜说话。
外面雷声依旧,听得房子里的人寒气直冒,明明是盛夏天气,他们却感觉从下自上生出一股寒气,整个人跟进了冰窖一样。
方胜心理压力更大,此时已经涕泪横流呜呜咽咽的说道:“那封信……那封信是洛州牧jiāo给老仆的,让老仆jiāo给宗正卿,就说是贺兰将军里通外敌。”
“没有了?”李显又问了一句。
“没……没有了。”
李显听了之后重新拿起小铜镜把玩着说道:“这件事qíng看起来已经很明显了啊,洛州牧有意陷害贺兰将军,此事事关重大,还是上报神皇吧。”
实力对比太明显,大理寺卿哪敢说不啊,而且他觉得摄政王真是太厚道了,怕他不好做都没让他直接去抓人,而是说上报神皇请神皇定夺。
李显站起来悠然自在的走了,他一走,雷声也渐渐的停了,剩下的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今日经历好似做梦一般。
李显一走,过了没一会武承嗣也yīn沉着脸走了,他心里恨极了李显,但是更恨的则是武懿宗,他以为这封信是真的,结果没想到武懿宗居然给他也下了个圈套。
如果这件事qíng真的弄成,从头到尾武懿宗都没有出现在人前,立有大功的只有武承嗣,但是武懿宗是那种会为他人做嫁衣的人吗?武承嗣总觉得武懿宗是有别的图谋,只是怎么想都想不到他到底要怎么做?
武承嗣刚起身的时候要怒气冲冲的想要去找武懿宗,只是坐到马车上之后,他就冷静了下来,现在这件事儿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他就算去找武懿宗也得不到什么结果,反而也不过就是听对方诡辩而已,只要他咬死了自己不知道,是武懿宗潜心陷害他和贺兰敏之,自己也是一时糊涂误信谗言就够了。
实际上不这样说也没办法了,本来是件板上钉钉的事qíng却依旧让人翻了盘,摄政王……武承嗣闭了闭眼睛,心中复杂极了,在李显面前他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胆小怯懦的男人,这些年来他不断的努力想要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想要成为人上人,看着以往他都要小心翼翼对待的人如今卑躬屈膝的讨好他,那种感觉让他越来越上瘾。
可是没用,哪怕他自觉如今已经高人一等,站在李显面前他依旧什么都不是!这种感觉让武承嗣非常的难以忍受,现在他恨不得李显赶快离开洛阳回到长安。
李显知道自己一下子就得罪了武承嗣和武懿宗两个人,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他跟武氏一族对上是迟早的事qíng,他这次来洛阳最大的任务已经完成,不过还有另外一个任务,他要带走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薛绍的哥哥薛顗,之前他只知道薛绍是被谋反的人连累的,后来郑玘跟他说了他才知道,谋反的是李冲,而薛绍完全是因为薛顗参与了此事然后就被弄死了。
通过各方面的反馈来说,太平公主和薛绍的婚姻还是不错的,毕竟小两口出身差不多,薛绍好歹也是公主子,比武攸暨之类的靠谱多了,李显大概是不能阻止李冲谋反,毕竟李冲谋反也是冲着帝位去的,这样的人不可能劝,就算劝住了他也劝不住他手下那群利益熏心的人。
李显唯一能做的就是带走薛顗,让他不要参与这件事qíng,至少能够保住薛家,至于薛顗愿不愿意,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因为一个人祸害一家人,这种家伙合作还好,不合作李显就只好让他去当白身了。
不过现在薛顗现在是济州刺史,怎么能把他弄到长安才是问题,不过还好,现在距离李冲谋反还有一段时间,李显还有可cao作的余地。
李显一边谋算着一边将刚刚还把玩的起劲的小铜镜给扔到了一边,妈蛋,为了贺兰敏之他牺牲大了,硬生生的把自己弄成了个娘娘腔。
李显回到家里之后,承保迎上来低声说道:“大王放心,没有人发现。”
李显听了之后瞬间安心了,想了想还是说道:“先办法把那几块铁板给处理了。”
承保点了点头退了下去,而李显则进了房间任由侍女帮他换下官服,这大热天的穿这么一身真是太遭罪了。
李显想了想现在事qíng已经差不多水落石出了,除非神皇拼命护着武懿宗,然而如果这样做的话那就太寒武将的心了,神皇现在要做的就是收拢军心,这种事qíng她不会gān,不过武懿宗到底是神皇的侄子,死罪应该不至于,顶多也就是个革职,想想也挺不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