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仲原本想领军出征,但他年已近六十,半辈子戎马生涯,在狄丘安逸几年之后,何止髀肉重生,早年边塞苦寒积下的隐患都一并爆发了出来。好在西北有厉神医,经过一番调理之后,老仲虽是身体无恙,却是经不得兵旅劳顿了。
更何况,厉大王将一个非常令人震惊的“秘密”告诉了他——大王有恙,不孕不育,宫中那两娃都是仲家的!
这个消息让老仲头晕目眩,脑血管都快惊爆。原本以为厉大王要坑他儿子一辈子,没曾想……这孙子孙女转眼都蹦出来了!
自此,老仲安心地死死守在赤禾,保护他老仲家的小苗——就看那两孩子的小鼻子小眼,长剑眉,是他老仲家的种!没跑。
对于自家那个利益熏心,十分懂得审时度势的老爹,厉大王自然又是一番说辞,要想东山再起,要想后半生有靠,厉家这两个孩子便是他手中最有用的武器。无论西北此番结果如何,只要有两个孩子在,就会有一班忠心之士追随,更有无数暗藏的珍宝和秘方。
无论是为权势财富还是厉家传承,他都得把孩子们当作宝。
阿殊看着大王脚步坚定地走了出去,抱着孩子跪倒在地。
【阿弦,我教过你的,这是典型的围点打援。】钟恪最近有些沉默,连带直播室里的气氛都有些沉闷。
“我知道,可是不能不救啊!”厉弦哈哈一笑,道:“我也想一股脑堆上几十万大军把该死的蛮子都埋了,可是……没人了。我连田野中的农夫,工坊里的杂工都征派入伍,当作后勤兵了。我西北军与其他军队不同,极为依赖后勤,若是没了箭矢、弩弓、油料和军粮……工坊绝不可停!
如果再征发,就只有半大的孩子和女人了。”
他的面上非常平静,带着点坏坏的惫懒,笑道:“阿恪,我西北的家底,你最清楚啊!把没有训练过的普通百姓堆上战场,不是去做战,是去送死。所以……”
【所以,你要“御驾亲征”?为仙岭一线吸引开火力?用你几万剩勇,去和那个突利图直面怼?!】钟恪轻声叹息,【我记得,不管前世今生,你厉大公子可都是个惜命的怂包,怎么艰难都想着活下去。怎么如今,有男人有娃了,反而这么想不开了?你知道的,想要护住你们几个的性命,我还是没问题的。】
“……我知道的,谢谢你阿恪。”
厉弦呲起一口大白牙,笑得眯起了桃花眼,也叹了一声:“我他娘的也想跑啊!可是你看看,看看这些胼手胝足、拼死拼活为了前线战士而卖命劳作的百姓;看看这些熬夜织麻,为了做军备织物,手都搓肿的妇人们;看看这些努力帮着大人干活,想为西北分忧的孩子们……
阿恪,我逃避了一辈子,如今逃不掉了。
要是万一,喂,两辈子老朋友了,我家两娃你总得顾着点……”
【呸呸呸!万一你个头哟!自己家的娃自己照顾,你要是完蛋,锚点也完蛋,我还照顾个鸟!】钟恪气得咬牙切齿,再也憋不出那付阴阳怪气样,没好气道:【我他娘就知道你要卖惨,你一卖惨就他娘没好事!行了,我一定帮你,让你能救出你家仲将军,一家四口团圆美满!】
“嘿嘿嘿!阿恪你真好,真是我的良师益友,心灵知音!这个,能不能顺便把突厥蛮子一起都干掉?免得老是动不动威胁我西北边塞……”
【行了吧你!别得寸进尺!】钟恪怒发冲冠。
直播室里也笑成一团,大伙纷纷都说中了小厉子的苦肉计!
钟恪沉默了片刻,又问了一句:【阿弦,我能传导的力量不可能大,干这一票,肯定会让你付出代价,也许从此就会让你失去力量。你……也愿意吗?】
厉弦挺直了脊背,低声颂道:“‘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我已经不为了一辈子,也该是有所为的时候了。”
【好。】
是年秋,麦尚未熟,我王率西北民壮乡勇四万余,驰援仙岭关。
这一次,厉大王倾举国之力抗争突厥蛮胡,除了留下最后的三万军队保卫西北,余下的所有力量都被抽调一空。
西北的民众没有怨言,以默默劳作来支持舍生忘死,率兵出征保家卫国的大王和军人们。
西北妇孺,一力扛起秋收劳作,保住了一年的辛劳成果,保住了西北军民的口中粮。
厉弦从来没领过军,但是他曾经参加过多次西北军的军训,更将他家仲将军亲手编制的操典背了下来。
军中能称“神”者,靠的是天赋与对战争的灵敏嗅觉,他们就像是一场乐会的指挥大师,总是知道在最妙的节点挥下拍子,让敌人疲于奔命,最后,收割他们的性命。
譬如现在的祝刀,譬如今后的仲衡。
而名将们又不同,他们善于选兵用兵,有自己的节奏,更善于利用敌我的优势对比,以达成最大程度的胜利。
厉弦与他们都不同,他有一整个直播室的参谋,外加光脑预警地图和模拟推演,要不是实力相差实在太大,在这个中古的时代,战争最终还是要靠人的血肉与性命来抗衡,凭着这样超时代的科技力量,厉大王觉得自己能推平整个地球!
四万人的行军路程、车马调度、吃喝拉撒……这庞大到根本无法计算的工作量,让烟青刚有点发福的小身板迅速瘦成了一把骨头,他却仍是眼冒精光,精神亢奋地坚持着,喉咙都喊得嘶哑。
自家的公子爷这一趟出征,凶险异常,但西北的前途和万万民众的生死,都系于一线,不得不为。
他所能做的,就是努力做好自己的事,让公子爷能多上一丝胜算也好。
寒露已至,厉弦率着大军赶到了仙岭一线以南,距关口三十里的桥铺县,蛮胡的腥臭都似乎扑鼻可闻。
突利图汗与他的大军就在前方,仙岭关已被围三十七日。
从敌我图上看来,就似是一团脓血包围住了一点小小的绿光。
“阿衡,坚持住,我来了。”厉弦望向北方,轻声喃喃。
第158章 陨火
埋灶做饭, 沉默地吃完战前最后一餐,厉弦与先锋黑甲精骑休息已毕, 后续的队伍还在慢慢休整。
人一过万, 漫山遍野, 这么庞大队伍的行进在如今的技术条件下, 绝无可能保持隐秘,西北方知道突利图大军的动向,突厥人也清楚西北的军力。
只这半个时辰左右, 已有五六支突厥哨队远远打望,甚至还有几骑嚣张地靠近大部队, 当然这种送上来的菜就让弩弓手不客气地收割了。
能够将这么多的民壮指挥得如臂使指,除了直播室光脑的辅助, 更重要的是西北这些年的民兵训练,让民壮们不仅熟悉军中的号令,更能很快适应行止如一的军旅生涯。
这支队伍基层的军官都是这些年因伤病淘汰、退伍的黑甲军军士, 他们不仅熟知军伍之事, 更在农村基层作为村乡里长生活了好几年, 如今重新征发, 使得厉弦对于这支军伍的统率之力大为上升, 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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