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辛延浅饮了一口茶水, 他不过是微微摇头表示着。
可姚维君却没有解释, 她只是冷笑一声, 说道:“你可知我现在的名字?”
庄辛延闻言抬眸望了这人一眼,记忆中的这人比这个时候老了许多,如果不是轮廓相似,他怕是认不出来, 面前的这个年迈的人,会是记忆中, 常年带着笑颜的女子。
而那个女子,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如同她的样貌。
庄柔凝,原身父亲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姑姑。
然后,面前的这人开口,轻轻吐出了三个字:“姚维君。”
三个字,没有一个字是相同的。
庄辛延现在倒是有些意外,他真想不到这人居然直接将自己的名字给改了。
可是想想,到也确实如此,当年的事,谁又能够接受。
从一个富家的姑娘,突然沦落到了无路可路的地方。
就是原身本人,也是因为无非接受,才一直在外漂泊,哪怕处处流浪他都没打算再回江中。
姚维君说完了话,她微微仰头将视线落在椅子上的人,她道:“你既然将名字都改了,为何要留下你的姓氏?”
虽说是姑姑,可庄辛延对于面前的这人来说,并没有一丝家人情。
面对着她话中的嘲讽,他同样只是笑了笑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像你一样,以一个新的姓氏、以一个新的名字重生?或者你这般的在意,并不是你主动抛弃了你的姓氏,而是庄家抛弃了你吧。”
姚维君脸上一片的怔然,她的呼吸变得渐渐紧促起来,双手更是死死的攥紧。
只因事实确实如此,庄辛延的话并没有说错。
从头到尾都不是她放弃了庄家,而是庄家抛弃了他们。
当年爹娘去世,还未过一年,家族中的那些人就露出了恶毒的嘴脸。
将他们一族驱逐离开,任由他们漂泊。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江中的庄家越过越好,她心中的恨意便是越积越多。
至始至终,她心中唯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回报,给予江中庄家一个大大的回报,让他们在后半辈子,对于他们只有无尽的悔意。
然而,事实终究没有这般的美好。
单凭她一人,根本没法办成。
姚维君知道,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这个能耐。
可是,庄辛延可以啊。
居然在几年之内发迹如此,凭借着他的能耐,并不是不可能将江中庄家对抗。
这也是为何她大老远的外地赶到这个小地方的原因。
姚维君略显的着急,她说道:“难道你已经忘记江中庄家对我们做过了什么吗?难道你就甘愿一直忍受下去?你就不想想你爹娘生前受了什么折磨吗?要知道他们最为痛恨的便是江中庄家的所作所为啊。”
只可惜,姚维君很是可惜,她说了这么多,并未看到庄辛延脸上的一丝动容。
没有憎没有恨,很是平静,就仿佛这件事与自己无关一般。
她心中不由是发急,因为姚维君知道,这辈子想要除掉江中庄家,唯一能够指望的便是面前的这个侄儿。
明明两人在世上算是最亲的家人,哥哥唯独她这么一个嫡亲妹妹,同样她也就这么一个嫡亲哥哥,庄辛延是哥哥留下唯一的孩子,也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侄儿。
然而,姚维君也明白,面前的这个侄儿对她其实也有恨。
毕竟当初,江中庄家将他们驱逐,哥哥和嫂子并没有坚持多久就离世了。
而她,心中只有恨意和复仇的念想,对于还小的侄儿,她选择的是再一次的驱逐。
这么多年过去,她渐渐的明白,想要凭借她一人之力,完全没有办法撼动的了江中庄家,也就是从醒悟后,她也是想起了不止在何处的这个侄儿,便派人一直在寻找。
这么多年过来,却没有半点的消息。
还是在她安排人监督江中庄家的时候,发现了庄辛延的踪迹。
姚维君面上收敛了恨意。
她尽量使得自己柔和一些,她道:“姑姑当年太过执着,只想着为你祖父祖母为了爹娘复仇,却忽略了你,现在姑姑请求你,定不要忘了我们的血仇,哪怕就是你无意,江中庄家同样也会出手将你拉下万丈深渊。”
庄辛延闻言抬眸。
他的眼神中带着深意。
其实,在见到面前这人的第一瞬间,庄辛延便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原身小时候的记忆并不模糊,他能看回忆起,原主再次被抛弃后的恐慌和无措。
也许是害怕面对,就是到处流浪,他所选择的方向都是与江中相反的地方。
庄辛延明白面前人的意思,他手指敲打着桌面,说道:“所以,你想借我的刀杀人?”
说着,他的嘴角微微上浮,继续说道:“想借我的刀,代价不少,你确定你能拿出来?”
姚维君脸上一白,她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
大概过了片刻,姚维君离开了庄家。
与进门时相比,她的脸色极为的难看,甚至苍老了许多。
而在堂屋内,庄辛延仍旧坐在那处,他并未起身去送。
就在这个时候,林其从堂屋中的一侧走了出来,面上的神情显示着他刚才在身后听到了许多。
他慢慢的走上前,将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无声的安抚着。
庄辛延却是笑了起来。
眼眸中清明一片,没有一丝的灰暗,他道:“江中庄家家族中却是复杂,可刚刚庄……姚维君说的,却有一点并不对,在我的记忆中,爹娘本就是无大志向之人,祖父去世,他根本抗不下一个偌大的庄家,如此,只能够被有能耐的人驱逐,可是,对此爹并未有一点的不满,反而落得轻松。”
有的人,生来便是能者,注定发光发亮。
可有的人,哪怕将璀璨的光芒打在身上,可他却始终羡慕着黑暗中的默默无闻。
那人就是如此。
离开了江中庄家后,庄辛延记得,那个时候原身的日子过的并不是不好。
甚至,有着爹娘相伴,在那个时候他活得很快乐。
只是,这个快乐的时间很短。
爹娘相继去世,他的身边就只有姑姑一人。
可惜的是,在爹娘死前,曾发下誓言的姑姑,在没多久就带着家中大部分的银钱消失了。
这才是属于他的记忆。
庄辛延淡淡的说道:“爹娘从未想过复仇,他们反而适合那种平淡安宁的日子。”
林其微微弯身,将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他道:“就与我们一般吗?”
庄辛延伸手一带,让林其坐在了自己的双腿之间,他眉眼中带着温柔,说道:“没错,与我们一般。”
平静的日子自然是好。
只不过,平淡安宁的日子,并非他们想要就能有,有的时候,往往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好。
刚才,在这间屋子里,庄辛延算是应下了姚维君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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