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君臣_桥半里【完结】(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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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来黔西后入乡随俗,已是换了轻省的衣赏,没想到进山没多久,就被山中的潮|热|湿气透了衣衫,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众人疲累不堪,卜羲朵对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向领头那个唤作“阿大”的苗人汉子做了个手势,阿大疾步向前先行,卜羲朵领着他们随后跟上,等阿大停步伏身,卜羲朵也领着他们猫腰凑过去。

  等众人全都找到藏身之处蹲下,卜羲朵拨开身前的宽大枝叶,示意他们向山下看。

  顾岚向下看去,只见山谷中有三五作坊,不多的工人正在忙碌,作坊间架着许多小木盒,木盒中间有突起的木刺,木刺上都刺着一枚黑黝黝的果实,内浆从破口顺着木刺流入盒内,渐渐凝固,成为黑色膏体。

  而作坊外,是一片片花田,那花朵有红有紫,倒是十分的漂亮。

  守卫这些花田与作坊的人竟是工人的三倍有余,手中都拿着刀兵,明晃晃地违反“百姓不得佩|刀”的大楚禁令。但他们看着都不像是大楚人,一些明显是澜沧国人,另一些倒像是倭人。

  王泽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凛,皱了眉,低声问卜羲朵:“福|寿|膏?”

  据闻,前朝的某代皇帝,沉迷修仙问药,就是吃福|寿|膏吃死的。

  卜羲朵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指了指花田,“忘忧花”,指了指那些木盒,“鸦|烟”。

  “鸦烟”两个字一出,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了起来。

  这下王泽明白了,卜羲朵是想借朝廷之力,赶走这些藏在这里偷偷制鸦烟的澜沧国人和倭人。

  察觉到有人拽自己的衣袖,王泽往侧边一看,是顾岚。

  顾岚眉头皱得比他还紧,指着下面一个人,对他说:“那个,是倭人派遣来大楚的副使臣,石一妄三郎。”

  王泽预感,此事恐怕是不得善了。

  出了山,回了驿馆,王泽催促顾岚,“世子请尽快禀报陛下,我再与黔西官员们周旋一二。”

  顾岚点点头,却在王泽转身要走时,喊住了他,“王大人。”

  “世子?”

  提笔不慌不忙地沾了墨,顾岚才出声道:“陛下为何要派王泽大人这位大理寺少卿来黔西?”

  王泽一怔,道:“还请世子直言?”

  “大理寺乃古之廷尉,掌天下刑狱”,顾岚不紧不慢地讲古,“上至三公,下至地方官员,大到陛下诏令,小至地方冤情,廷尉皆可问、可驳、可捕、可审。”

  话虽如此,可大理寺自先帝末年文党兴起以来,刑狱复审上办公每每受阻,更不要说过问地方冤情,大理寺卿王恪珉再火爆的脾气都渐渐圆融下来,能争则争,争不来的也只得和稀泥,王泽亲眼见证父亲的改变,更是修得了一副如沐春风的周旋态度,内心里,不是不憋屈遗憾的。

  于是听了顾岚这番鼓动,王泽先是一喜,又迟疑下来,“可如今的大理寺……”

  顾岚不听他诉苦,打断了他,只道:“王大人,皇叔的动作,您是聪明人,不会看不明白。如今大理寺是什么样,不代表,以后的大理寺还是这么样。据我所知,皇叔可是很欣赏江大人为江南学子们直言抗上啊。”

  这话听得王泽愣了半晌,道了声“多谢世子提点”,才出去了。

  等他走了,谢十一才从内间钻出来,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岚不理他,任他发呆,小宝公公倒是乖觉,给谢十一上了碗热茶。

  袈山顶上,有一处滚烫的温泉。

  据说袈山属火,天地灵气孕出了地火山心,所以才有这么一眼滚泉。

  善男信女们前来袈山寺拜祭,就有一惯例,家中有余的,送上名贵玉石珠宝,袈山寺的和尚们便会按人头挑一样出来,浸入滚泉内开光,若是变得乌黑,就是替物主挡了灾病,若是没变,就是佛祖给物主赐了福,物主可高价赎回。

  据说每每灵验,因此香客络绎不绝。

  后山小行宫内的浴池,便是从滚泉取了热水混了山泉,也说有养气凝神的功效。

  而袈山寺的长老,竟是想要谢九渊从池中将所谓的寺内重宝捞出来。启元帝当场沉了脸,“这还叫不会有大危险?”

  袈山寺长老但笑不语,留下一本数百年前的袈山县志。

  顾缜不肯碰,谢九渊翻来一看,上面记载,说是每逢年中一日,滚泉必定起泡翻涌,犹如滚水沸锅,水汽不绝,然则,此时滚泉却凉如山泉,再无烫意,半个时辰后,滚泉又复平静,渐渐滚烫如初,述者观察数载,滚泉未曾一年失约,年年如此,于是记以为趣。

  “如此,倒也无妨”,谢九渊道。

  顾缜却说:“想借朕的名声弘扬佛法也就罢了,各取所需,朕来了袈山礼佛他们还不知足,还要弄出这桩事来,虽说数年有载,可若是今年不灵了呢?烫熟了你,好给这寺里的和尚添顿荤腥?”

  谢九渊劝他,“陛下,虽是僧人算计,可您接下去要行的事,若引得朝野震动,多添个佛名,聊胜于无。再者,若有不对我就上来,能烫得怎么样?”

  顾缜执意不肯,谢九渊却执意要行。

  “你这是怎么了!”顾缜被他搅得脑袋一团乱,怒道。

  谢九渊像是忽然回过了神似的,对他说:“臣也不知,只是,很想完成这件事。”

  闻言,顾缜立刻将那串赤红舍利链褪下,缠在他手上,担忧地问:“可是魇住了?”

  “没有”,谢九渊摇了摇头,却是跪了下来,“陛下,让我去吧。”

  顾缜摇头,就是不肯。

  谢九渊只得站起身来,将他搂进怀里:“云堂,答应我,嗯?”

  听闻启元帝派人守了通往滚泉的山路,通政使拿着封急报,正跟宿卫们求情,文谨礼与众位大臣用了素斋刚散完步,见此情形,文谨礼当即斥责了宿卫,立刻要带着通政使去见陛下,以免延误了急报,还说陛下信任宿卫,烦请各位大臣随老夫一齐进去,做个见证。

  众大臣叫苦不迭,又不敢明着得罪他,可进去就是等于明着得罪启元帝,一个个头大如斗。

  通政使更是一脸茫然,他只是想早点把世子的家书送给陛下,好在陛下那里混个脸面,怎么还没反应过来就变成了这么个局面?他现在跑下山还来不来得及?

  已经来不及了。

  文谨礼领着众臣上了山路,绕过九个弯,行至一片开阔平顶,袈山寺的和尚们穿着法事僧服,此时日照西斜,恰好落于平顶之上,将这些和尚照得一个个都似闪着佛光,佛乐钟罄齐鸣,诵经吟哦不觉,启元帝跪在蒲团上,眼睛却瞧着谢九渊。

  谢九渊只穿了武僧功夫衣的下身黑裤,文谨礼刚觉得有辱斯文,就瞪大了眼睛,抖着手,眼睁睁瞧着谢九渊走进了沸腾的滚泉中,众位大臣皆是惊疑不定,你推我我挤你,又想上前看个清楚,又怕被陛下发现记名。

  水果然是凉的。

  谢九渊试探着走了两步,便扎进了水中,向泉底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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