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人家不怎么承认,周濡却早已把他当做自己的师父,如今一见,一句师父脱口而出。
“又叫我师父?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副拙样。”老人放下琴,看了一眼周濡,却十分赞赏地道:“怎么,为师教的都用上了,如今你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大人了,见了我还能如此谦卑,见了我还能一句喊真心的师父,我也……无求了。”
“师父!我以为再也见不着您老人家了……想不到,因缘巧合……”
“这有什么奇怪的,有缘的始终还是会见的。”
“只是……太过神奇,我一时还……”周濡有些激动,真是梦一般,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更加梦幻了。
只见白须老人向屋内喊道:“蓝颜儿!出来见客!”
“哎!”里面一声清脆的女声应道。
然后一条蓝色的影子就袅袅而出,在周濡看来,此时的情景就像画一样,画里的人活了,向他走来,笑盈盈地,娴婉的容颜,一双明目荡漾着水一样的笑。
“公子好!”这唤作蓝颜儿的女子在周濡跟前道了个万福,然后就站在老人身边,看着周濡一副完全痴傻的模样微笑不已。
“这是小女蓝颜儿,此前,引你进入荒山的也是她,调皮得很。”老人道。
“啊?这……”周濡又惊又喜,一时心里万般滋味万般思绪无法明言。
周濡仔细打量着这个叫做蓝颜儿的女子,不错!是自己早前遇到的那个如神仙一般的人儿,如今,她真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自己的心情却异常的复杂。周濡想把她和自己心里的那几个影子重合起来却发现有些困难。眼前这个蓝颜儿,咋一看好似跟叶眉墓前的那个女子有些相似,相貌上又和苏青有几分相似,可是仔细看却又觉得不像。
可他们怎么能是一个人呢?周濡摇头否定自己的胡思乱想,可能是自己过于把心事放心里了,想多了,混淆了,就迷糊了。
“怎么了?”白须老人看周濡一脸迷惑,然后又自我解嘲似的笑了,也奇怪了。
“没什么?我只是……”周濡看着蓝颜儿,道,“在梦里见过这位姑娘。”
“爹!”蓝颜儿瞬间绯红了脸,娇嗔地躲到老人身后。
“我儿,你不必害羞,我带你在此等候了这几日,就是想把你托付给他……”白须老人淡然道。
周濡听得却那叫一个心惊肉跳啊,忙道:“师父!这……”
白须老人摆摆手,道:“你先别急,先听我说。我这个女儿一直是我的心头忧虑,我一天天老去,总有一天要老去的,留下她孤零零一个人,我实在是于心不忍,于是前思后想想到了你。听闻你名垂天下,回乡探亲,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来了。我一生心血都给了你,如今为师求你这件事,我想你也断断不会拒绝的。我也不是要你如何,只是,让蓝颜儿跟随你,至于以后的事,就看际遇了……”白须老人闭着眼睛慢慢说着。
“我想趁着还能动的时候,再去探访一下天下山河,希望不枉此生。有你看着蓝颜儿,照顾她,我就是走到哪里,倒下了,我也会瞑目的。”
蓝颜儿听闻白须老人的一番话,心里悲痛,伏在白须老人身上哭泣起来。
周濡“这这这”了半天,嘴里不知要如何答应,但在心里已经一万个愿意了。
“师父,你老人家可随我一道,我……”
“唉,人生一大乐趣就是独自探访山山水水,无牵无挂,我随你,随你去庙堂之上么?”
“是。师父向往的是逍遥自在的生活,哪里是我等凡俗琐事缠身之人能追求的。”
“你也别这样说,各人有各人的作用,这世上没有谁是多余的,只是上天安排的位置不一样罢了。怎么?你答应了是不是?”
周濡看了一眼蓝颜儿,点点头。
白须老人满意地点点头,道:“这天下啊,也只此你一人我才放心把她托付了。蓝颜儿,走吧,万事勿念!”白须老人这样说着,一挥手,一阵浓雾从山林间飘来,周濡只觉有个人嘤嘤一声倒在自己怀里,然后就再也看不见什么了。
“蓝颜儿?”周濡不是很确定地问。
“嗯。”怀里的人轻声道,“爹就这样走了。”
“啊?师父他……”周濡轻轻拉着蓝颜儿的手,她的手柔弱无骨,纤细滑腻,乖乖地让他握着。等了半晌,那雾散去了,白须老人已经不见踪影。
“我们走吧。”蓝颜儿抬头看着周濡道。
蓝颜儿的眼睛好像有某种魔力,看着周濡的时候,他眼里就只有她,其他的再听不见看不见,心里也再无它想。
周濡点点头,依然拉着她的手,昏昏然走在树丛中。蓝颜儿悄悄回头看看身后,一个老人扶着一个女子,目送着她离开,她微微地苦笑,任周濡拉着她,回到那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去。
周濡以为自己就这样拉着蓝颜儿的手不知天长日久地走下去,没有尽头。可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听见林子间到处是寻找自己的声音。
“相国大人!”
如此熟悉的声音,如此熟悉的感觉,就像从迷坠的半空掉回了地面,只是身边多了一个可人儿,证明这一切不是梦,是真的。
“相国大人!”侍卫们终于找到周濡了,都松了一口气,却看见相国大人身边多了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子,都有些看呆了。
“让这位姑娘上马车。”周濡吩咐道,也并不多做解说。
周濡一时也是迷糊加惊奇,把自己的马车给蓝颜儿,他自己就骑马了。起程之后,周濡还有些想回去刚刚那地方,只是就怕自己再也找不着了。这神秘的奇遇,似是偶然,又似是安排好的。白须老人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谁,江湖中似乎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这就是一个……等等,突然周濡想起一个人——苏青的师父,也是这样一个神秘的人物,来去无踪,可总是在某种时候出现,对事件有着实际的影响,却从来没有人知道目的何在。他们做一切事情都好像顺理成章,也好似早已对世事洞明无比。
这两个人,为何也是如此地相似?
周濡原有的困惑还没有解决,如今又添了一件。
而在那个山上,那个老人看着周濡一行人渐渐远去,撕去脸上的伪装,一脸光洁无须。
无须老人返身回到茅屋里,扶着姜司絮,道:“我们可以走了,剩下的是他们的事了。”
姜司絮听了,只是笑了笑,那笑容没有内容,不是悲欢,只是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然后就恢复了一贯的冷冰冰的面容。她由无须老人扶着,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时而弯腰摘几朵山花,捧在手里,说:“王,我们把花儿带回去给玥儿玩,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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