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口新锅,王桂花愣住了,叶悠悠只好坦白这口锅是自己去黑市买的。
听到女儿一个人进城,还去了黑市,柳满红举了几次的手,都忍住了没有落下。
“你也不怕拍花子的把你拍走了。”柳满红急道:“以后再不许一个人进城。”
“知道了。”反正她下回去,也一样不会告诉柳满红。
东西一搁,王桂花就带着女儿和外孙去小湾村找村支书。最后是从地头把村支书给找到的,一听柳满红离了婚,带着孩子回了小湾村,支书顿时一惊。
“离婚?”他还有点不敢相信。
可见这年头,离婚的事是有多么少见了。
“看把我闺女给打的,这丫头也是你看着长大的,是不是个好的,能干的,你这个当叔的能没数。咱们小湾村的姑娘嫁出去,被叶家村这么糟践,我还能把闺女留在火坑里?”
这话说的,村支书是一句劝的也说不出口了,“我这儿没啥,你们得先到叶家村打个证明,把户口和工分都转出来,再去生产大队登个记。我这里,只接收就好了。”
“那得了,等咱办好了再来麻烦支书。”王桂花办起事来一板一眼,条理分理。
叶悠悠发现自己没啥好补充的,干脆没开口,原样跟了回去。
再回叶家村,村支书一边打着证明一边问他们,“你们知道建国被骗的事没有。”
“昨天她大伯到民政局找人,好像说了一嘴,我们也没咋听清,到底出啥事了。”柳满红的确没怎么关心,她以为都闹到公安局了,这事一准能解决。
这会儿听村支书说了才知道,叶家被骗了三百块钱,老太太病了,躺在床上叫唤呢。
柳满红一撇嘴,“她不是儿子多吗?还怕没人伺候啊。”
要是不离婚,这事一准落到她头上。
老太太病的时候特别喜欢作践人,逼着人给她端屎端尿,还喜欢拿指甲掐人,好几回掐得柳满红整条手臂都是青的。
她现在终于解脱了,老太太整天说另两个儿媳妇好,现在正好,让他们伺候去吧。
村支书开了两个证明,一个是转户口的,一个是转工分的。
“你们家老太太不是来了吗?人呢?”村支书刚才还看着是三个人,怎么一办完手续,就变成两个人了。
柳满红一转身,“唉哟”一声,“我的娘哟,肯定是去找叶贵了。”
娘俩赶紧去找,一个老太太对上个中年汉子,那能是对手吗?现在他们又离了婚,谁知道叶贵会不会动手。
村支书把笔一搁,也跟着过去,反正他也是要下地的。另外,叶贵可别把小湾村的人给打了,自家村里人怎么都好说,打到隔壁村去了,这是要出乱子的。
叶悠悠离得老远,就听到了自家姥姥的声音,为啥这么响亮,因为姥姥举着个大喇叭。
谁也不知道这大喇叭哪儿来的,只知道下地干活的也好,在屋里呆着的人也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叶贵你个王八龟孙子,没本事的窝囊废,打老婆的下贱秧子。我是瞎了眼才把闺女嫁给你,你这种男人就不配有老婆孩子。我闺女在叶家当牛作马这么些年,下地挣工分,做饭喂鸡一抹带十杂,哪样不是指使着她去干。十几年,兜里比脸都干净,愣是一分钱都没见着过。就这样,还天天只能混个水饱,从嫁到你们家开始,一顿饱饭都没吃过。”
“一家子吸血鬼,还想逼我家二妞下地干活挣工分,去养活他们家成了年的大孙子。叶贵你给我站出来,你说,我有没有一句讲错的。”
叶贵早就傻了,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王桂花拿着大喇叭就朝叶贵头上砸,“敢打我闺女,不就是仗着你们家人多,我们家孤儿寡母,没人撑腰吗?我们家没男人,我也不怕你这个窝囊废。”
王桂花毕竟是个老太太,而且是丈母娘打女婿,谁家也不好劝。农村的习俗,长辈打小辈是没人管的。
最后是老头儿过来,一把将王桂花撕虏开。
一看老头动手,柳满红和叶悠悠赶紧上前护住王桂花。
“你们干啥干啥,有完没完了,你闺女自己不是东西,非要跟我儿子离婚,现在来闹,晚了。咱们叶家,不许这样的女子进门。”
老头儿气哼哼的,家里被骗三百块,他的心都在滴血,气没地方出,正好都出在老二一家身上。老太太说的对,就是他们一家带坏了叶家的运势。
“我来干啥,我当然是来打人的。你儿子打了人就这么算了?我还没死呢。呸,少给你们自己脸上贴金,你们就是跪到地上磕头,我闺女也不可能跳回你们家这个火坑。”
老太太当然打不过老头,但她也没打算打,拿着大喇叭就着贴在叶贵的耳朵边上喊了,这一声声的,比炸雷还可怕。
老头当下就受不住,捂着耳朵跑开,站得远远的,气急败坏道:“你干啥,你这是干啥。”
“我都说了,我是来打人的。”说这句话的时候,老太太关了大喇叭,用只有叶贵才听得到的声音继续说道:“我老太婆在这里发誓,我儿子要是能回来,你们姓叶的一家人,一个都不得善终。”
说着又拿大喇叭狠狠在叶贵脸上砸了好几下,确保他的脸会肿起来,和自己女儿一样,才停了手。
叶贵虽然躲了好几下,却没有还手,可他也很委屈,“娘,我没动手。”
“我知道你没动手,可你媳妇被人欺负的时候,你没护住,就是你的错。我找你算帐,一点错也没有。”
老太太昂首挺胸,把大喇叭塞到叶悠悠手里,“小孩子腿脚快,赶紧给你们支书还回去。”
村支书总算知道为啥这个大喇叭这么眼熟了,敢情是王桂花在他办公室里顺的啊。
又好气又好笑的接过大喇叭,“您看看,一把年纪,何必呢?”
“是啊,就是年纪大了,有火就得撒出来,不然憋在心里,容易生病。”王桂花带着闺女和外孙女就象得胜的公鸡,是昂着头走回去的。
柳满红很快就在小湾村上了工,离婚时积攒的愤怒泄尽之后,便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她要养活女儿,自然要更加努力。
王桂花出去替女儿跑手续,一般都会把外孙女带在身边。叶悠悠充分发挥她嘴甜的优势,很快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叶家是怎么欺负人了。
没法子,谁叫生产大队里常常有各个村里的人去开会学习呢。叶悠悠一露面,叔叔伯伯阿姨大姐的一喊,再帮着大队里的人端茶倒水,说说笑笑之间,就奠定了舆论基础。
舆论有多重要,叶悠悠可能比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都更清楚。
既然爹妈离婚已成定局,她就要努力营造柳满红自强不息,敢和重男轻女这种旧思想斗争,也敢反抗压迫的新女性形像。
从头到尾,她没多说叶家一句不好,越是这样,她的话,反倒是越让人觉得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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