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好人有好报…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这样的日子,活得再长有什么意思?”淑妃苦笑,抚了抚发角,“好了,本宫与你说这些,怕是吓着了吧。你快出宫吧,宫中不是久留之地。”
说完,她招来自己宫里的宫人,送芳年出宫。
芳年对她福了福身,低着头,跟在宫人的身后,朝宫外走去。一路不曾抬头,打定主意不再看这污秽的皇宫一眼。
可惜事与愿违,快出宫门时,居然碰到了那位古公公。他站在一棵树下,像是专程在等她。
“七王妃这是要出宫了,咱家真有些舍不得。改日七王妃再进宫,咱家一定好生侍候着。”
这阴阳怪气的话,听得人作呕。
她低着头,脚步未停,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快速地出了宫门。只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嗤”笑,尖细刺耳。
出了宫,她深吸一口气。门在她的身后关上,她回头看一眼,朱漆铜锁的大门紧闭着,隔绝了那里面所有的不堪。
三喜和四喜看到小姐现身,忙迎接上前。
“我没事。”芳年觉得十分的乏累,疲惫地吐出三个字,扶着三喜的手,上了一直候着的马车。
马车里,一身墨衣的男子端坐着,见有人掀帘,快速地把她拉进来。三喜正欲上来,被她制止了。
刚才三喜四喜没露半点端倪,说不定根本就不知道他在马车里,更不知他何时上的马车。
事实确实如此,三喜四喜一直在宫门口徘徊张望,未曾注意到有人悄无声息地进了马车。而车夫,当然是替主子保密。
“王爷怎么来了?”她轻声地问道。
元翼认真地看着她,只一眼,他已看清,她平安无事。那颗自得知她进宫后就一直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
“本王恰巧经过。”
芳年低头,不知为何,觉得整颗心踏实下来。这么烂的借口,亏他还说得一本正经,面不改色。
她垂首的样子,落在他的眼中。他不由得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她一惊,抬起头来,撞进他的深瞳中。
马车已经开始行驶起来,她抽了抽,没能抽开,只好任由他握着。
想起曾被古公公摸过的感觉,就像是被一只冰凉的蛇爬过。而现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的手温热干燥,被他握着,并不讨厌,甚至有些欢喜。
她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不敢去猜他此举背后的意思。潜意识里,她逃避着,不去想他们之间的事情。
每当她胡思乱想时,都会记起她是如何进的王府。姓元的性子捉摸不定,谁知道他在谋划什么。
等车出了御道,两边的人声开始多起来。
宫里宫外,仿若不在一个世间。
宫外的人忙忙碌碌,无论是婚丧嫁娶,人情往来,遵循着世间礼法。本应该是礼法最高处的皇宫,却宛如花街柳巷,纲常大乱。
这样的君主,这样的王朝,怎么可能长久?前世里,一直到国师死后,才颠覆这一切。今生难不成还有等上几十年?
突然马车被人拦住,芳年听到裴林越的声音,“七王妃,唐突了。裴某有一事相问,求七王妃告之。”
她恍惚着,自己有多久没有想起裴林越了。大庭广众之下,虽隔着马车,出嫁的女子与外男说话到底不妥,她望着身边的男子,男子也看着她,等着她的反应。
这男人莫不是要试探自己和裴林越之间还有没有情?她莫名地想到这茬,于是,小声地吩咐四喜让车夫把马车停到偏僻处。
待马车挪了地方,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裴公子有何事要问?”
“裴某听说玉妃被…赏给了游公公,可有此事?”
原来是为了成玉乔,他对成玉乔倒是情深义重。她冷然,暗想着此事毕竟不光彩,怎么这么快传到宫外面,不知是谁传出来的。
“没错。”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裴林越的身子晃了一下,差点站不稳。
“她是侯府嫡女,被封为皇妃,陛下怎么会随意把她赏给他人?裴某求七王妃详细告之,必当感激不尽。”
前世里,他曾经和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候,他的第一个庶子出生。他的话,她清楚地记得,他说:“你是嫡母,膝下空虚,理应把庶子记在名下。如此一来,别人会赞你大度,妾室们也会对你感激不尽。
纵使时隔多年,当时自己痛不欲生的感觉还记忆犹新。
“裴公子,我要你的感激有何用?”此生,她都不想和他有瓜葛,还要他的感激做什么。
“七王妃,裴某知道,退亲一事,你一直耿耿于怀。但玉妃才情高洁,不应落到如此地步,她本应嫁进王府,当她的王妃。是你占了她的位置,她才会被迫进了宫。裴某只想知道实情,于你而言,并不为难。”
芳年下意识地就把头偏向身边的男人,男人冷着脸,面色嘲弄。
姓元的才不喜欢成玉乔,她无比肯定地想着,对裴林越道: “裴公子想太多了,我不愿意讲,只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你可知道玉妃为何被赏给了游公公?是因为玉妃当众说游公公轻薄了她,陛下一怒之下,才把她赏了出去。至于你说我抢了成玉乔的王妃之位,纯属无稽之谈。就算是没有我,她也进不了王府。你以为天下的男人都和你一样眼瞎,错把雉毛当凤尾。”
她说到这里,元翼的眉动了一下,嘴唇跟着在动。她看嘴形,辩出他的意思,他说,“本王眼不瞎。”
“没说你眼瞎,是他眼瞎。”她也用唇形说着。
接着冷声道:“我今日如实相告,是念在你们两家的交情上。若裴公子痴心不悔,我倒有个提议。不如裴公子你寻路子求到陛下那里,让陛下把成玉乔赏给你。陛下说不定会被你的真心打动,成全你的夙愿。想来以裴公子的深情,应该不会介意她曾是陛下的妃子,还当过游公公的对食,必然还会视她如神女,百般宠爱。”
她一下子说了一堆,把裴林越说得愣在当场。傅三小姐在他的心里,一直是那个见了他就含羞带怯的女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尖酸刻薄且不给别人留情面。
难道是他伤她太深,使她有了怨气?
“七王妃,我们之间的恩怨,还请你莫要迁怒到别人的身上。玉妃是遭了难,却由不得你如此诋毁。”
芳年失笑,觉得前世的自己就是一个傻子。就是这样一个偏执又自以为是的男人,自己竟蹉跎了一辈子。
“裴公子,你太高看自己,你并没有出色到,令我把喜怒浪费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你,就好比看到过路的张三李四。至于成玉乔的为人,说句难听的话,不知裴公子有没有见过脏秽之处的金蝇子,外表光鲜亮丽,腹内全是污矢。我很是佩服裴公子,能为一人情有独钟,愿裴公子将来能得偿所愿,食矢亦甘之如饴。”
说完,她觉得出了前世的那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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