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母亲恩爱,母亲生了芳妹妹和两个弟弟,每当看到他们和妹妹弟弟们在一起,她就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一个不属于二房的人。
她想亲近芳妹妹,可是她不敢。
断崖并不远,站在崖边往下看,下面雾气氤氲,看不清崖底。那七王爷前世一直在孝善寺清修,应该就是为了崖底那眼寒潭吧。
也不知他得的是什么病,发起病就像个怪物,怪不得会在寺中清修。
她嘲弄地想着,世人都被他骗了,什么用情至深,怕是掩饰自己的病吧!
这崖底倒是个好地方,终年有雾,别人也不会去一探究竟。她想走近一步,看个清楚,茜娘一把拉回她,“小心,芳妹妹…”
她抓着芳年的衣袖,芳年回头,她立马松开,一脸的不知所措。胆怯的眼神清澈如稚子一般,真诚又害羞。
“好的,我听二姐的。”芳年爽快地说着,真的往后退了一步,茜娘的脸都红了,眼里全是欢喜。
芳年的心里不知为何涌起酸涩,按她的年纪看来,茜娘不过是个渴望怜惜的孩子罢了。许是她活过一辈子,看透世事,其实说起来,二姐何错之有?
二姐不得父亲和母亲的喜欢,又是个庶出,在府里如隐形人一般,连傅芊娘都常常欺负她。母亲看在眼里,从不曾为她做过主。
后来,她进宫选秀,惨死宫中,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对了,选秀!
芳年想到这里,才忆起京中马上要发生的大事情,那就是选秀。
相传国师夜观天像,对天晟帝进言,说天际出现一颗福星,能福泽元朝百年。他又掐指算出,福星为女,年岁十七,生辰约在九月到十一月之间。
天晟帝大喜,下旨选秀。
举国上下,凡家中有女十七,且生辰在九月到十一月之间者,都要参选,不论平民之女或是官家小姐。
二姐刚好在年纪之内,这一进宫,就再也没有出来。
前世里,对于这个庶姐,芳年并无多少的感情。但是现在,却有些不想看到如此一个妙龄少女白白枉死。
但凭自己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阻止宫中选秀。
她沉默下来,脚不由自主地往回走。茜娘有些怯怯的,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怎么嫡妹的脸色不太好?
“二姐,我想起等会还要去方丈那里取灵符,我们快些回去吧,算时辰,祖母也快醒了。”
茜娘复高兴起来,原来嫡妹并没有怪自己。
姐妹俩回到寺里,傅老夫人还没有醒来。芳年要去寻慧法大师,与茜娘别过,茜娘回到自己的房间。
芳年找寺中的僧人问路,绕过舍利塔,再行经两座佛殿,穿过一片小树林,便来到一处清幽的院子,慧法大师就住在此处。
这里和寺中别的地方不一样,寺中的其它地方,地上的落叶早就被僧人扫得干干净净。而此处,遍地的落叶,连半个僧人也看不到。
她轻叩着木门,里面传来慧法大师的声音。
推开门进去,就看到慧法大师团坐在蒲团上。他的对面,赫然是七王爷!白衣墨发,冷峻的神情,玉雕般的眉眼。淡淡地朝她这边一扫,她的身子似被定住。
他们两人中间有一张小方桌,桌上摆着棋局。
慧法大师朝她招手,“来,小施主,老衲去取灵符,你替老衲与元施主对弈一局。”
也不等她同意,慧法大师就起身离开。她站着不动,踌躇不前,不知要不要过去下棋。
七王爷修长的手指中间夹着一枚黑子,眼皮未抬,不曾扫她一眼,冰冷的声音响起,“怎么?傅姑娘是不屑与本王下棋吗?”
“臣女不敢。”芳年说着,迟缓地坐在他的对面。
元翼手上的黑子“啪”一声落在棋盘上,芳年心惊了一下。暗自懊恼自己怎么来得如此不是时候?
她葱白的玉指捏起一枚白子,白子用玉石制成,光滑圆润,但她的手指嫩如膏脂,粉嫩的指甲比玉石更润泽,尤胜一筹。
他的目光不知为何就落在她的手指上,忆起昨夜里吸吮过的地方,除了血的芳香甜美,还有嫩滑的触感。
芳年不敢抬头,她感觉到对方的眼神如看猎物一般看着她,周围笼罩着噬血之气。这七王爷,不会是故意在这里等着她,又想吸她的血吧?
她的手指慢慢地往回缩着,做出举棋不定的样子。
“王爷,臣女棋艺不佳,恐怕会扫王爷的兴致。”
“确实有些扫兴!”
这个女子,明明是个胆大又不安份的,为何能够激起他心里的情绪?元翼一把掀翻棋盘,棋子滚得到处都是。他拂身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芳年低着头,暗骂一声。
简直是莫名奇妙,她不会下棋,不下便是,何必掀翻棋盘?皇家的人都难侍候,一个个的阴睛不定,动不动就砍人脑袋。
她心里骂着,面上却做出害怕的样子,“扑通”跪下来。
第6章 厌恶
屋内一片死寂,她跪在地上。地面铺着砖块,初秋的天,虽不冻人,地板却是冷硬的,硌得膝盖生疼。
她胸脯急剧地起伏着,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七王爷不会是后悔昨夜里没有杀她,今日寻个错处将她灭口吧?她低头跪着,暗自觉得自己无比倒霉。怎么重生这两天老是碰到七王爷,前世可没有这一出?
曾几何时,她是那么地羡慕早亡的七王妃。在京中夫人们私下的闲谈中,情深义重的七王爷无疑是天底下最为难得的男子,千年一遇,百年难求。
他身份高贵,面容俊美且洁身自好。
七王妃去世后,他没有续娶。王府里莫说是侧妃,就是通房小妾也没有半个。他为了怀念发妻,常年住在寺中,清修苦思。
多少京中贵女痴心想着,若是自己能得如此有情郎,纵是早逝又何妨。
传闻中一往情深的男子,怎么会是这般的模样?冷漠无情,噬血暴虐。
果然传言不可信!
她该怎么办,难道真会命丧于此?
不,不行,她不能白活一次。
“王爷,请您息怒,臣女不是故意扫王爷的兴。王爷,您说臣女要怎么做才能让王爷不败兴…”
元翼火光更大,眉头紧紧拢成一团。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为了给男人助兴,她一个未出阁姑娘家还会学着花娘的样子,唱曲跳舞不成?
一想到她妖娆的身子扭着腰肢翩翩起舞,对着看不清脸的男人们抛媚眼,浪声浪气地唱着淫词艳曲,他的面色更沉,寒气溢散。
当真是个不知羞的!
芳年冷得打哆嗦,心道莫非天已转凉,要不怎么会如此寒意袭人?七王爷半天不说话,她暗自猜着自己是不是说错哪句话。
男人心思难测,以前她看不透裴林越,以为对方是清高。等她看得真切,才知所谓清高,不过是表像,实则内里卑劣。
本以为她活了一辈子,一般人的心思难逃她的眼。可眼前的男人,沉着脸不发一言,她半点也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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