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夫人眯着眼,“可不是心大,也不怕噎着了。四丫头说左姑爷要娶的是右辅国家的庶出四小姐,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右辅国董大人的父亲,原是前朝一个不起的街头无赖,惯会钻营一些邪门歪道,弄些不干净的银子。
也是他眼睛活,竟搭上了宫里的路子,从而攀上了当里最得皇帝宠幸的大太监木公公。至此,董家慢慢发家。
董大人和他父亲一样,都爱钻营,前朝灭了以后,不知怎么入了国师的眼,摇身一变,成了右辅国。
不过是贱民出身,现在得了势,依旧改不了粗鄙的做派。一个辅国家的庶出小姐,生母再怎么低贱,也不应给别人做平妻。
傅老夫人想着,冷哼了一声,“左家既然想攀上右辅国,那么我就成全他们,我就不信,傅府还养不起一个和离的姑奶奶。”
沈婆子听出她的言之下意,张了一下嘴,什么也没有说。
大房四姑奶奶回府的消息传到了二房,邢氏闻言哦了一声。大房的事情,她半点都不想掺和。
她手中握着一把剪子,在剪花盆里的一枝腊梅。她的身边,跟着一位深朱比甲的婆子,婆子姓卢,是她的陪嫁。
“芳姐儿最爱这些雅物,往年腊梅开时,少不得在屋子里插上一枝,闻那冷香。”她感慨着,把剪下来的梅枝修剪一下,插到瓷瓶中。
白瓶红梅,煞是好看。
“二夫人,你且宽心,外头的传言做不了数。依奴婢看,三小姐在王府里肯定没什么事。”
“哎”邢氏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她过得好不好,我这个当娘的不能亲眼看到…谁知道她现在是胖了还是瘦了,吃得好不好,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二夫人…”
“好了,你出去吧。今日国师大婚,我放你一天假,出去看个热闹。”
“奴婢一把年纪了,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卢婆子收好剪子,把插了红梅的白瓶寻个好位置放着。
“你去吧,今天逢三,待会我和二爷要去怡然院。索性院子里也没什么事,你交待丫头们一下去看看吧。”
“二夫人…”
“去吧,最近你忙里忙外的,是该歇歇了。”
二夫人都这么说,卢婆子也就领了情。等主子们去了怡然院,她交待底下的丫头们好生看着,自己收拾一下出了府。
京中城门通往皇宫的主街上,两边挤满围观的百姓。卢婆子和其他的傅府下人,挤不到前面,寻了一处高位,远远地等着。
人群中,议论之声特别的嘈杂,百姓们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盛世。也是因为皇家的婚事没有大操大办过,无论是公主出嫁,还是陛下娶亲,都悄无声息的,不曾有国师大婚这样的场景。
巳时一刻,一辆覆着明黄绸锦的嫁辇缓缓驶来。众人的头齐齐转过去,摒着气张望着。
远远看去,那嫁辇中的女子,凤冠霞帔,凤袍上绣着金凤,沿着凤袍蜿蜒着,一路到裙摆。那裙摆像朵盛开的花朵,罩住了她的腿脚。凤冠上,透红的宝石不下上百颗,正中还有一颗硕大的龙眼珍珠,两边长下绺绺金珠串,随着嫁辇的走动,流来转去。
珠串后面,那张天仙般的脸若隐若现,美得令人眩目。
嫁辇所到之处,鸦雀无声,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了仙子般的国师夫人。
卢婆子站得高,看着嫁辇缓缓驶过来,她的眼睛越睁越大,像失了魂般。手伸在自己的身上,狠狠地掐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
待轿辇远到看不见,都没有人敢发出一个字。
过了许多,人群才开始慢慢撤退。卢婆子稳住心神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随行来的人赞叹着国师夫人的花容月貌。
心里则像惊涛巨浪一般,“嘭嘭”拍打不停。一进傅府,就迫不及待地去禀告邢氏。
邢氏正好从怡然院用完午膳,正喝着茶水,闻言茶水溅了一身。
“你可看清楚了?”
第60章 身世
卢婆子哪会没看清楚,她睁大眼看得真真的,就怕眼花看错,把自己的腰都掐紫了。若是寻常的人,还可能走眼,但那样世间少见的美人儿,谁会看错?无论谁见过那样的天姿国色,就再也忘不掉。
二夫人早早就叮嘱过,在五溪县庄子上的事不许提。多年来,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去回想,偶尔无意间感慨三小姐的长相,觉得半点不像她的生母。
“二夫人,奴婢眼不花,那国师夫人,长得就像三小姐的那位…”
邢氏用手势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你记好了,此事烂在肚子里,不可露出一个字,芳姐儿是我的亲闺女,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孩子。想必连你都能看出来,此事非同小。若是走露风声,莫说是你,就是傅府,都会遭大难。”
“二夫人放心,奴婢知道轻重。”卢婆子忙不迭地应下,她再笨都知事有蹊跷。
当年那女子是她和夫人一起救下的,瘦得都快脱了形,一身的脏污。若她真是国师的亲人,怎么可能落到那样的地步,不想别人找到。
而国师大张旗鼓找到与那女子相似之人,明知有可能是那女子的女儿,立马就娶为妻子。如果被他知道三小姐才是…不知要闹出什么样事情。
邢氏刚刚震惊之下,从椅子上坐起,这下定了心神,慢慢地重新坐下。卢婆子帮她倒了一杯茶水,递到她的手边。
她端起,抿了两口。热茶入腹,方才冰冷的心暖过来一些。
“好了,你出去忙吧,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莫要再去想。”
“是,二夫人。”
卢婆子退出去后,邢氏身子一软,瘫在椅子上。
原来那女子一直躲着的人就是国师,怪不得她临终时千叮万嘱,要是芳姐儿长得像她,就让芳姐儿老死傅家后宅,不能出嫁。
国师带着先帝登基时,怎么着都有三十来岁。现在陛下都近四十。仔细地算一下年纪,国师差不多有八十岁。不知到底是长得何等模样,会不会是一位行将朽木的耄耋老人。
纵是精神再好,也不能娶一个妙龄的少女为妻。
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在那么多年前,芳姐儿都没有出生,怎么就能料到国师不会放过自己的女儿。
邢氏只觉得脑子里一团迷雾连着一团,理不顺看不清。
傅万里进来时,看到她呆呆地坐着,眼神直愣愣的,忙上前急问,“夫人,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芳姐儿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出来?”
妻子最近为女儿操碎了心,他第一时间就想到,是不是芳姐儿在王府出了什么事情?
“没…没有,我刚才在想大房芊姐儿的事情。”邢氏忙恢复神情,装作为芊娘忧心的样子,“才嫁进左府没两个月,左家姑爷竟要娶平妻,有头有脸的人家,哪有这样行事的。”
“左家眼窝子活,国师这一娶妻,朝中人心浮动,怕是…”傅万里没往下说,朝中的事情,不宜在后宅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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