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山门弟子犯错都是能逃就逃,非常不情愿被惩罚。在五蕴宗却是大家有事没事都要去自主忏悔认罚。逼得宗门门规里,不得不加上限制每个人禁闭思过的时间和次数。
然而还是档期很满,门规被大家当做耳旁风。谁让从第一代开始就上梁不正下梁歪?
第一代却很理直气壮:我们这么做是因为当年师尊突然闭关消失了,小小年纪内心无依无靠,太过思念师尊,这才在他的画像面前常常自我反省汇报一番,关你们屁事?
是的,五蕴宗名字古怪,宗门也小,却是极为精致华美。最美的就是唯一一间禁闭室内挂着的师祖的画像。
这是师祖闭关后,当年唯一一个修了琴棋书画之道的师姐,靠着回忆画下来的。
那位师姐靠这一副画像,把持了五蕴宗第一把交椅。把那些不懂事的熊孩子师弟师妹们训得服服帖帖,每每在他们走上歪路歧途前,先用琴抽一顿,再关进小黑屋思过。
师姐冷若冰霜,人狠话不多,只指着画像里的师尊,叫他们自己说自己哪里错了。
这本该成为所有熊孩子的人生阴影,师姐也是这么深以为然的,但她错了。
多年后,这成了五蕴宗的某种定时发作的传染病。
但凡入了山门不久,每个人时间到了必然要去禁闭自省一次。不然就觉得修真无意义,前方一片灰暗无边,时刻要踏入歧途翻车了。
当年那位师姐已然荣升为第一代长老,看着这无可救药的一幕,冷着脸半响说不出一个字。
师姐从来不跟他们一起,但每个人都觉得,她是手里私藏了更好的师尊的画像。
五蕴宗不可说的十大隐秘里,有一个就是半夜师姐房间里的诡异笑声:
咦嘻嘻,师尊真好看啊。再画一张,我真是太有才了!我不该当琴修,我应该当画修啊。吼吼吼!
但师姐的琴太厉害,下手太狠了,人也太冷太凶了,他们都敢怒不敢言。
这一幕人生阴影,遂成了某种不可说的诡秘事件。
这些,作为本派第一位大师兄的萧问水却不知道。
因为,师尊是跟他一起外出后,突然传回消息说他闭长关了。
而萧问水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后,忽然声名鹊起,却也再没有回来过,更没有传回来只言片语。
当年已是长老的师弟师妹们,对他的感情都有些复杂,并不完全像对下一辈说的那样,全是孺慕向往。
无论如何,值此师尊出关的大事,每个人心里都很激动欢喜。
大师兄这个时候载誉归来,大家心里更是开心乐意之极。
连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师姐晏小瓷,脸上都晕染开几丝暖意:“大师兄回来了。”
萧问水谁都不记得,但他能感觉到这些人对他的善意和期待,温和的颌首道:“师尊出关,身为弟子自然要回来。”
掌门何沉梦是个稳重内敛的性子,他的师父是萧问水的三师弟叶安,一脉相承的温厚细心。
听到萧问水的回话,何沉梦忽然看了他一眼。
这位传说中的师叔,方才这句话说得似乎客气疏离了些。
小师妹性子天真烂漫,荣升了四长老也没有多少长辈风范,开心又埋怨地说:“大师兄真过分,明明是你传书我们师尊要出关,可是你却回来得最晚。”
萧问水错愕不已:“我传的书?怎么会。”
第177章 听说你,要杀我证道?26
萧问水这话一出简直叫所有人都懵了。
何沉梦虽然是现任掌门, 所有人却一致看向师姐晏小瓷。
师姐晏小瓷的脸上好不容易一点暖意顿消, 一双妙目清冷的射向萧问水, 镇定道:“上个月初五夜,我收到本门特有的传讯符,告知我本月十五师尊将要出关。署名是你。”
萧问水都是五日前才“醒来”的,哪里记得上个月的事?
但是他芥子空间内的珍藏贺礼, 玉珏上对他的提示, 这些做不了假。
他看了晏小瓷一眼,温声道:“我不记得了。既是如此,等一会便知分晓。”
萧问水答得平和,但何沉梦与几位师伯对视一眼,心里的欢喜期待顿时消了几分, 添上几分警惕。
萧问水这话说得模糊,似乎连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传过消息。
若是当初传信那个人是萧问水, 一切自然无误。如果不是, 今日要回来的人,真的是师尊吗?
只有小师妹不解其意, 当真以为萧问水是情急赶路一时记岔了。
下方的弟子们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一个个虽然不敢明着交谈,却纷纷传音入耳交流着。
表面看去却是一派安静。
有了刚刚那一出,晏小瓷便对叶安点了点头,示意他看顾好护山大阵,以防不测。
正当时,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忽然狂风大作, 几息之间阴云遍布,似是劫云当头。
晏小瓷的长眉稍稍松开一丝,这的确符合渡劫的前夕。
然而,阴云越积越多,压得正午时间犹如夜幕,很快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来,转眼间便大珠小珠齐下,缀连得几乎看不清远处的建筑。
电闪雷鸣,仿佛夏日暴雨。
雷电在遥远的天际劈砍,慢慢才移向护山法阵,声势并不怎么浩大。
这里都是修行者,自然不会叫这小小的暴雨打湿。但众人眉头却微锁。
晏小瓷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人群里忽然一声小小的惊呼。
她猛地向前方看去。
暗暗的雨幕里,缓缓走来一个人。
他披着一身青灰色的斗篷,兜帽遮下阴影挡住了一部分脸。
来人走得从容不迫,细密的雨水仿佛自发从他身上隔绝开,叫那身青灰色错觉发着光。
众人都鸦雀无声,他们虽没有看到他的脸,只见他不紧不慢走来的样子,修长玉骨似得手扶着兜帽的姿势,就感觉到那是个很美很强大的男人。
也很,冷寂。
他站在晏小瓷他们十步远的地方,驻足。
然后,那个人抬起头,兜帽自然向后滑落,露出那一整张俊美绝伦的脸来。
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来描摹的美。
皮肤很白却毫无病态,像月光的精魄浸透到无暇的玉石里,渴饮在绝世的神兵锋刃上。
比他的脸更美得是他的神情,那双暗绿色的眼睛抬起来,向他们看来,却好像什么也没有进入他的眼里。
他的神情并不冷漠,甚至是平和寂静的,却叫人极冷似得发起抖来,不敢直视。
那种沉静无情的美,就像修行冥想时成就大道的旧梦妄念,极其渴望,真的面对了,却不由自主生出自惭形秽的菲薄来。
“师,师尊。”晏小瓷第一个开口,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单膝落地,率先恭迎。
她画了那个人无数次,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个人的每一分每一毫线条。
“恭迎师尊。”
所有弟子都熟知这个人的长相,他们见过无数次了,比斩厄圣君萧问水的画像还要熟悉。这一刻才如梦初醒,纷纷跪地迎接,声音却无法克制的颤栗的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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