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君抿一抿唇,“后来……他就算是把话挑明了。”说着话,抚了抚有些发烧的面颊,“你已经定亲了,不然我真是没脸跟你说。挑明之后,我不知道怎么应付,跟他……僵住了。”
“僵住了?”怡君睁大眼睛,“这怎么说?——你不给他准话,他就也不来找你了么?”
“也不是。”碧君如实道,“他说他不会催促,给我时间斟酌,等过一两个月再来。”
“等那么久?”怡君啼笑皆非,心想,一两个月之内,父母要是把姐姐许配给别家怎么办?蒋国焘了解姐姐,但真不了解她们的双亲。
“是啊。”碧君语声更低,“近来,罗妈妈隐晦地提点过我几句,说娘心急火燎地想给我定亲。我便知道不能拖延,静下心来,细细回想他这个人……起初是一朝被蛇咬,到这几日……”
怡君轻声笑起来,寻到姐姐的手握住,“我明白了。姐,有需要我帮忙的么?”
“……不知道啊。”碧君蹙了蹙眉,“就算我答应了他,也很麻烦吧?蒋家疑心我品行不端可怎么好?还有姑母……”
“嗳,你这心思好生奇怪。”怡君摇了摇姐姐的手,“那都是他的事,成不成全在他。女子这边,能做的只能是设法保证不被双亲胡乱许配出去,其他都该是他的担当。”
碧君沉默片刻,忽然也笑了,打趣妹妹:“打量谁都跟你似的,遇到的是状元郎那般周到的人么?”
怡君失笑,“好没良心的姐姐,竟在这时候取笑我。放心,只要他是出自真心,就会想方设法把事情办周全。”
碧君思忖好一会儿,抚了抚额角,“我对他,是真的……么?”明明觉得商陆的事情还没过多久,自己就与蒋国焘走到这地步,不免瞻前顾后。
“那可就只能问你自己了。”怡君道,“你真的要考虑清楚。女孩子的心思,诗词歌赋里不少,戏文里亦比比皆是,好歹能做个参照吧?”停一停又补充,“夸大其词的可别信。”
第47章 剔银灯
047 剔银灯(二)
“不,不是那个意思。”碧君慢言慢语地解释道,“诗词戏文里的儿女情长,看看也罢了。我怎么敢奢望太多。这会儿是担心辜负人家。我这样的人,没什么可取之处。就像娘说的,连过日子都不会,却是满脑子没用的东西。”
“得,这下好了。”怡君撑不住笑起来,“叶先生辛辛苦苦教导我们,到头来成了没用的东西。”
“过不好日子的话,那些可不就成了没用的?”碧君认真地说,“姑母也提点过我,一次开玩笑,说要是有朝一日锅都揭不开了,站在灶台前作多少诗词字画都没用,去街头摆个摊儿,倒是能赚点儿碎银子。”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怡君的手臂搭在姐姐盖着的锦被上,“这一阵,你思虑的事情可不少啊。”
“是啊。”碧君点头承认,“旁的先放一边儿,你的亲事不是定下来了么?我少不得要盼着,你出嫁之后,能够打理好婆家的事,得到公婆的喜爱、夫君的敬重。但要让我说该如何做,却说不出个门道。久而久之便晓得,人得先务实,把身边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才好顾及自己的喜好。”
“貌美、善良、满腹诗书、做得一手好针线,谁能挑剔出你的不足之处?”怡君语气真诚,“至于别的,慢慢历练就好了,谁不是摸着石头过河?”
“我能学会么?”碧君有些沮丧,“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时候起,一听说什么事,我就嫌烦,只想躲清静。十来岁的时候……真傻,你防范别人的时候,我还抱怨你戒心太重,会害得我们结交不下朋友。有没有生过我的气?”
“这是在胡说些什么呢?”怡君轻笑出声,“我当时不也说,你要是男孩子,能结交的都是酒肉朋友。更该生气的是你吧?”
姐妹再亲,也有闹别扭的时候,只是都是吵过就算,转头就忘。
“你真那么说过?”碧君想了想,“我居然忘了。不行,既然给我提了醒,我就得记仇一下,罚你给我绣五条花鸟帕子——要你亲手绘的图样。”
“啊?”怡君立时苦了脸,“爹娘、哥哥和你的衣服还没做好呢……”一想到欠下的这种账,她就莫名有种被衣料、线头团团围住的感觉。
碧君笑道:“不管。我就喜欢你画的花鸟,做图样绣在帕子上,不知多好看。”
姐妹两个就这样轻言细语地说着话,话题没个准成,略显散漫地分享着心事、感触和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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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皇帝赐婚之后,不过三五日,来廖家求娶廖大小姐的门第骤然增多,很有些踊跃的势头。
廖大老爷和廖大太太心宽许多,称得上烦恼的,不过是老问题:
“眼下真是不考虑门第了,只想有个气度、样貌像样的人。唉,可是打听下来,怕还是不能如愿啊。”廖大太太这样说。
廖大老爷就笑,“门第自然不需要考虑,既然与状元郎结了亲,旁的都不在话下。至于人么,最要紧还是品行。状元郎的样貌固然是少见的俊朗,但若品行倨傲,也够我们喝一壶的。”因着心情好,与妻子说话时,语气很温和,言语也随意一些。
“说句你不爱听的,那样的人,便是倨傲,也有倨傲的本钱啊。”廖大太太眉眼间尽是笑意,“但你说的对,最要紧还是品行。等到那边下聘,我便相看起来,性情最好还是宽厚一些为好,你说呢?毕竟……”她笑意有所收敛。
“毕竟,碧君为人处世不够灵活,需得婆家处处看顾些。”廖大老爷道,“我知道你的顾虑。日后就本着这些相看,尽快定下来。”
“对。平时你也留意着吧。”夫妻两个罕见地特别有默契,廖大太太接道,“程府下聘之后,便要张罗着定吉日了。起初提亲,程夫人的做派你又不是不清楚,状元郎又是家中长子,眼下虚岁二十了,我们也该体谅体谅人家。”
廖大老爷深以为然,颔首一笑。
程府的聘礼送到廖家当日,廖家好生整治了席面,热闹了一番。之后,廖家夫妇二人依照先前商定的,都把长女的婚事作为当务之急,处处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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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询、厉骞等人,要下个月入翰林院。
毕竟,不是每一个都似程询和宁博堂一样生于京城、家底深厚,殿试前夕还在客栈旅居的人都有,金榜题名之后,庆贺、拜师、走动这些放到一边,单是安家一节,就需要现等着官署安排住处。
此外,官服、轿子、马车等等,也都需要置办。
这些对于程询而言,根本不需挂怀,二舅、母亲先一步就给他吩咐下去了。
此次的主考官,因为只负责监考却不负责出题,程询等人所谓的拜座师便只是走个过场,一干人等最终会投靠到哪位阁老、大学士门下,谁都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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