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妈也不客气,跟着曹氏进了屋。
陆氏一拉似乎被这个大场面吓到了的顾容安,女眷们就都进去了。
顾大郎看着堵住了院门的一圈高大军士,也想回堂屋躲躲。
他脚步一动,为首的那个穿着朱色圆领窄袖骑服,头戴黑色勒子,腰悬长剑,踏着鹿皮马靴的健壮男人迈开长腿,向前跨了一步。不偏不倚,堵住了顾大郎后退的路。
这才是开口说话,“想必这就是大郎君了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属下是亲卫军副都指挥使李当勇,奉晋王殿下之命,来接大郎君和曹夫人回府。”
亲卫军是晋王亲兵,乃是晋王心腹,在晋王府的隐形地位是比其他军高的。李当勇不过而立,年纪轻轻坐上副都指挥使的位置,不免有些自视甚高。
本来被派来接这位未来的王府世子是个顶好的差事,可是见了真佛,李当勇不免失望。这个大郎君看着是个软性子也就罢了,还如女郎一般踢毽子,李当勇就有些看他不起了。
“你说的晋王,可是我阿耶?”顾大郎语气平静。他是好性子但不傻,因为小时候没爹,被人欺负多了,他对人的眼神特别敏感,察觉出来这个大官儿看不起他,他也就冷淡对待了。
没想到他这样反倒让李当勇高看一眼,虽然远远比不过早逝的世子,但还是有调/教的可能的。于是李当勇稍稍认真了些,“自然是的。”
“那他为何不早些来接我们。”顾大郎明白晋王二字的份量。同方镇上的那几个书生总爱聚在镇上唯一的茶馆里指点江山,顾大郎每回去镇上,都要去茶馆听一会,比说书先生讲的有趣多了。
去年河东节度使顾衡被朝廷加封为晋王,那几个书生还议论过晋王只手摭天。可既然阿耶没有死,做了多年河东节度使不说,还当了晋王,为何不早些来接他们呢?
“殿下也是刚打听到了大郎君和曹夫人的消息,这就快马加鞭,派遣下属来接您了。”李当勇低下头,掩去眼中的同情之色,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整个晋王府都知道,如果不是世子早逝,没能留下个骨肉,殿下也不会想起特意落在老家的长子。
“原来是这样,”顾大郎也不知是相信了没有,垂下眼睛,不再追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反正码完字都到了第二天了,我就提前更新了。
演习完毕,接下来要开启正式的副本了。
第8章 前程
村户人家的堂屋跟大户人家是没法比的。
陈妈妈一进门就暗自打量了一圈,只见堂屋当中靠墙立着一个神龛,供了顾家先祖和天地君亲师,连张供桌也无,就放了一个粗陶碗当香炉,一张高脚长桌立在左墙边上,围了一圈高脚方凳,右墙挂了蓑衣斗笠,下面整齐堆着些杂物。
陈妈妈注意到屋子收拾得十分整洁,就连脚下的青砖也擦洗得十分干净,并没有想象中的腌臜邋遢。她心里就略微松了一口气。陈妈妈是晋王妃朱氏的陪嫁侍女出身,打小就长在高门,同福村这种穷乡僻壤,她是头回踏足。
本来陈妈妈已经做好了见到一家子邋遢粗人的准备,没想到这一家子超出了她的预期。先说顾大郎,端的是好品貌,与晋王像了八分,要是换身衣裳,再养一养气度,同那些世家子弟也没差了。
那个穿着牙色衫子碧色裙子的小妇人,相貌虽不是顶好的,但神态从容,举动娴雅,依着陈妈妈的阅历,可以断言她出身高门,再看她似有胡人血统,想来是哪个世家公子的血脉,是没了庇护,被赶出家门的胡姬之女。陈妈妈见多了高门里的龌龊事,猜出了陆氏身份依然八风不动。
最令陈妈妈意外的是顾家这个小女儿,长得是真的好啊,竟然比自家小县主还漂亮。粉雕玉琢的一个人儿,五官精致,皮肤雪白,穿着粉色衣裳,粉嘟嘟的惹人怜爱,根本不像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看着也不怕人,一双黑水晶似的眼睛,滴溜溜地看过来,看得她都忍不住心生怜惜。
唯一没有超出陈妈妈预料的只有曹氏了。短短几步路,陈妈妈就把这家人琢磨了一遍。
曹氏正手足无措地站在桌子旁边。家里最好的凳子就是桌子旁的几张高脚凳了,曹氏本打算请人坐下,可是看着人家身上矜贵的衣裳,曹氏就觉得局促,叉着手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怎么好请人坐这样的凳子呢,连个垫子都没有。
“陈妈妈请坐。”婆婆不顶用,陆氏只能出头,一按曹氏,让她先坐了,这才大大方方地请陈妈妈落座。陆氏知道这个陈妈妈必然是王府中的得脸人,待她也就分外客气。
“谢娘子赐坐,”陈妈妈也大大方方的,没有直接坐在桌子旁,而是把凳子拉开一些方坐在了曹氏下手。又让两个婢女给曹氏她们请安。
且不论那个所谓的王妃如何,只看这个陈妈妈谦逊的态度,想来素未谋面的家翁对婆婆和丈夫是有几分看重的。
陆氏弯唇笑笑,拿过桌子上的白瓷长颈壶,翻出两个茶碗给曹氏和陈妈妈倒水。
壶里装的是普通井水,烧过了,现在正好微温,倒在白瓷茶碗中清澈见底。陈妈妈起身道谢捧了茶碗,坐下微微抿了一口。
曹氏这才找到了可以说话的地方,“蓉娘你怎么不泡茶?”茶叶金贵,自家人平日里只喝水,有了客人才是拿出来泡一泡。现在招待这样的贵客,蓉娘怎么还给人家喝水呢?
“夫人奴婢喝水就成,”村户人家能有什么好茶,陈妈妈急忙谢过曹氏好意,“您家的水清甜甘洌,比茶还好喝呢。”
陈妈妈嘴甜,一句话就哄得曹氏眉开眼笑,“我们这同福村别的不说,水是顶好的,我们喝的水都是村头银杏树下的那口井打上来的,就连镇上的员外家都要来我们这拉水呢。”
“这可真是人杰地灵,”陈妈妈附和道,“难怪大郎君一表人才,小娘子也跟观音娘娘座下的玉女似的。”
儿子和孙女被夸,可比夸她自己还高兴。曹氏乐歪了嘴,笑得脸上的皱纹越发深刻了。
其实曹氏今年才四十五岁,然而多年的穷苦和操劳让她看起来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粗黑的脸瘦长无肉,眉毛浓密凌厉,眼角的皱纹像是龟裂的土地,只一双眼睛精神透亮。这样的一张脸是不好看的,看起来凶,甚至有些丑。
立在陈妈妈后头的如意撇了撇嘴。这样的人竟然是英明神武的晋王的结发妻子,想到晋王年至半百,依然俊美得令人不敢逼视的脸,如意越发不平,怎么就这么好命呢。
顾容安乖巧地坐在板凳上,手里拿着鸡毛键子在玩,可爱又安静,谁也不会防备她。如意不屑的神情就落在了顾容安眼里。顾容安记得,这个如意后来当过她一段时候的侍女,她出嫁的时候,她还赏了东西。
时日久了,顾容安也不记得更多了,只是当初她身边的侍女全都乖巧得很,想来如意在的时候也是个懂事的。
那个吉祥,却是继母朱氏房里的掌事妈妈之一。规矩站在一旁的吉祥认真听着曹氏与陈妈妈谈话,面上适时露出微笑来,秀美静婉,令人看得十分舒心。她现在就有这份心思,难怪最后成了风光无限的太子妃掌仪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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