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牵着顾容安迈过门槛进去了,母女没分半个眼神给落在身后的郑妈妈。
隔着朱氏屋子里新换的夹缬印牡丹屏风就听见里头的欢声笑语了,进去一看,果然是有娇客在。却是一个穿着鹅黄撒碎花衫子,系着一条八幅缭绫月色裙,挽杏色披帛的年轻美人。
“这就是表嫂吧,”美人看见陆氏立刻就从榻上站了起来,她一笑就有两个浅浅梨涡,皮肤粉嫩,容色甚是娇美,看着不过十八、九岁,一上来就热情地揽住陆氏的手臂。
“既然知道是你表嫂,为何不见礼,”朱氏笑骂,“你的礼节都忘了?”
“我同表嫂一见如故嘛,欢喜得忘了,”美人被朱氏说了依然笑嘻嘻地,倒是松了手,福身一礼,“我是朱玉姿,表嫂可以叫我阿玉。”
既然姓朱,又同王妃这么亲近,就是王妃的娘家侄女了。陆氏急忙伸手扶起朱玉姿,“阿玉妹妹真是个妙人。”
朱玉姿闻言捂着嘴嘻嘻笑起来,她梳着俏皮的侧翻髻,簪了宫制赵粉牡丹绢花,斜插一支嵌宝四蝶金片步摇,笑得花枝乱颤地,那支做工精巧的步摇就簌簌地响,四只彩蝶仿佛活了过来,振翅欲飞。
原来母亲年轻时候这么活泼生动么?顾容安看着没说两句话就自个笑一阵的继母,想起后来那个温婉娴淑的贵妇,觉得很颠覆。
“好了,别缠着你表嫂了,阿陆有了身孕,你可当心着。”朱氏出言喝止了笑个不停的朱玉姿,让陆氏过来坐。
一时大家都按座位坐好,朱玉姿把刚才坐的位置让给了陆氏,令人搬来月牙凳,自己坐在了朱氏旁边。
朱氏给她们俩作介绍,“阿玉是我娘家侄女,不过她呀,未出嫁前一年有八个月是住在我这里的,跟我亲生女儿也没区别了。这不,要过端午了,我就提前接她来过节。”
“在我看来,姑母就是我母亲,这几年我可想着姑母了。”朱玉姿撒娇地挽着朱氏的手,嘴甜,笑容也甜。
“就你嘴甜,只会哄人。”朱氏嘴上是如此嫌弃,脸上却是开心的笑容。
陆氏含笑看着,对朱玉姿的地位有了数。
“这就是姑母说的安安侄女了吧,真是个小美人儿,”朱玉姿美目一转,探过身,好奇地对顾容安的脸伸出了手,“肉呼呼地,真好摸呀。”
顾容安脸有点红,她最近贪嘴吃零食,胖了好多,可不正是胖乎乎地。
果然就听陆氏埋汰她,“贪吃得很,临睡觉还要吃两块点心,胖得新衣裳都穿不下了。”
“明明是我长高了!”顾容安红着脸为自己辩白,阿娘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胖,她不要面子啊。
“是,横着长高了。”陆氏一语道破,直指真相。
这天顾容安穿的是樱桃红半臂,樱草色小衫,茜色百褶裙,脖子上挂了一个小巧的长命百岁金锁,粉嫩白胖,很像一道有名的点心——点翠胭脂团。糯米粉做的,圆滚滚,粉嫩嫩,皮软嫩滑,咬一口就有红色的豆沙馅流出来,甜蜜极了。
顾容安鼓着脸颊不说话了,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呀,这么不给她留面子,胖乎乎的小娘子难道是个好称号?
这话听得朱氏都笑了。朱玉姿捂着嘴笑不可抑,好一会才放下掩口的帕子,笑着说,“能吃多好呀,我家阿悦最不爱吃饭,瘦得都不好看了。”
阿悦?听到这个名字,顾容安心口一紧,她怎能忘了这个仇人!
就听朱玉姿问道,“我家阿悦三岁,安安多大了?”
“巧了,安安去年腊月满的三岁,论虚岁五岁了。”陆氏听朱玉姿也有个女儿,也来了兴趣。对这个活泼烂漫的表妹好感大增。
“阿悦是正月的生日,姐妹俩相差不大呢。”朱玉姿高兴地同陆氏说。转头兴致勃勃吩咐她的侍女,“去把阿悦抱来,让她见见姐姐。”
“阿悦刚睡着,你又去扰她,等会莫再嚷阿悦哭得你头疼。”朱氏很不赞成朱玉姿的心血来潮。
一听女儿会哭,朱玉姿就打消了主意,遗憾道,“可我想让阿悦来见她姐姐。”她显得有些不高兴,孩子气地嘟起了嘴。
“不急,阿玉难道怕我们跑了不成。”陆氏忙安慰朱玉姿。她长在家风严谨,规矩繁多的世家,少女时期也不曾如朱玉姿一般嬉笑肆意,姐妹们也都是端庄娴雅的人,突然遇见一个鲜妍明媚的人,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好感。
朱玉姿又才抚掌笑起来,“也是,等会吃饭再见也不晚。”
她叹口气,“阿悦一坐车就不舒服,可愁死我了。”
听了这话,陆氏忙给朱玉姿推荐起那个晕车神药来。
不用马上就见宋欣宜那个贱人,顾容安放松了些,如果现在就见到她,她可能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咬破她的喉咙。
不急,既然上苍怜她,令她从头来过,她总有机会报仇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七夕,单身狗就不祝节日快乐了←_←
在古代这个节日更重要的意义是乞巧,所以呢,祝大家越来越心灵手巧,希望我的手残有点救。
第22章 姐妹
晚上朱氏在长春殿给朱玉姿母女设了一个洗尘宴接风,邀了众人赴宴。
顾大郎下学回来,听说是表妹的接风宴,顿时摇头,“这,我就不去了吧。”
顾衡给他请了先生,现在是上午学认字,下午学礼仪。他基础差,只能努力学,自己给自己加了许多功课,这样学了一天下来,头昏眼花的,只想倒头就睡。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更何况,去见一个所谓的表妹,没必要浪费功夫。他躺倒在窗下的螺钿牡丹美人榻上,闻着青莲飞鹤铜香炉里散出的甜香,昏昏欲睡。
“王妃特意吩咐了我们都去,也好认一认亲戚。”陆氏坐在妆台前,没有回头,一面说着,一面抬手给自己插了一支绿玉结条钗。她身上是水色的丝绸衫子,湖水绿的裙子,搭一根茜红长披帛,戴海棠红堆纱绢花与绿玉结条钗正好相配。
“表兄妹也该避嫌,”顾大郎不肯睁眼,搬出刚学的男女大防做由头。阿耶才让他另娶没几天,就冒出一个表妹来,不能不让他多想。
“嗳哟,”陆氏轻笑出声,“阿玉已经嫁过人了,女儿只比安安小一个月。”况且这年间,男女大防松得紧,未婚偷情的贵族男女还少么。
顾大郎尴尬地闭上了嘴,是他自作多情了。
“阿玉命苦,刚生了女儿,她夫君就死了,年纪轻轻就守了三年寡。”陆氏对朱玉姿甚是同情,本来看她笑容烂漫犹如活泼少女,还以为是因为她嫁得极好,有夫君疼爱。哪知陈妈妈送她出门时提醒她朱玉姿是守了寡的,莫要提起她夫君。
那这个表妹确实有点惨,顾大郎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想。
“大郎,你到底去不去啊。”陆氏打扮好自己,过来一看,顾大郎都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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