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的油也不擦擦就到处乱蹭,真丢人。”少年嫌弃地收回拍出去的手。
“啪叽——”黑色毛球委屈地掉在地上。
白衣少年唤来小二,守微胡乱点了几个菜。
“在下云开,还未请教阁下姓名。”
白衣少年微微笑起,眉眼弯弯。
守微有点想笑,像是看见一个小孩子一本正经地穿着大人的衣服,偏偏那人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我叫守微。”本来也想文绉绉一番的,实在拗口,放弃了。
守微正想旁敲侧击试探一下情况,却见云开将食指竖起抵在嘴唇,轻轻地嘘了一声。
守微很干脆地闭嘴了。
云开从地上捡起正在装死的小胖鸟,提到桌上,不顾四周散落的黑色羽毛。
他手里翻出一个隔绝空间的法宝,戳了戳小黑鸟:“别瘫着,起来干活了。”
“开开,你趁着阿渊不在就压榨童工!”小鸟嘴上抱怨,依然乖乖地扬起翅膀,在法宝上按着玄奥轨迹划了几道。
一股灵力筑成的屏障升起,笼罩在这个桌子周围。
处在范围之外的人,被一层灵力罩阻挡,无法探听或者看见这个小空间里的情况。
“五百岁的童工?”白皙洁净的指节敲在小鸟的头顶。
五百岁?!
守微讶异地看向那只小黑鸟,反思了一下先前的行为。
本以为揉的是一只雏鸟,原来是个祖宗?
无名书册中有记载,妖修居于北境雪域,生长缓慢,寿命悠长。
生长缓慢……
五百年长成这么小一坨,还真的是缓慢。
不过,可以把五百岁的祖宗随意揉搓,那眼前这个少年……
“不必紧张,我现在还未及冠。”他那一瞬震惊,在云开看来很有趣。
记忆里的师兄永远都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好像世间万事尽在掌控之中,纵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哪里能见到这样的一面。
守微还在想怎么试探,云开已经问道:“你想出城?”
守微颔首:“我误入此处,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
“我和二黑四处云游,居无定所,听闻此地有乱葬岗,夜间有鬼魂呼号,附近经过的人经常失踪。”云开笑容里带着慧黠和调皮。
“我们觉得有趣,蹲了一下午,才在昼夜之交听见歌声缥缈。一个身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我们便跟着她一路来到这里。”
守微脑补了一出未成年人诱拐宠物离家出走,试图出门闯荡行侠仗义,却不幸被现实教做人的故事。
眼前的少年气质矜贵,衣袍面料精致,来历不凡一看便知。
全身上下都写满了“肥羊”二字。
守微控制不住嘴角抽动,表情一言难尽,随口问道:“你父母呢?”
云开似乎被问住了,怔愣许久。
小胖鸟抖了抖,决定躺下继续装死。
守微心下一颤:“抱歉,我并非有意冒犯……”
“无妨,只是时间太久远,我有些忘了。”云开摆摆手并不在意。
“十四岁那年,我刚筑基成功,门派巨变,父母都去世了。我寻求公道未果,只能逃离门派,寄居在父母的‘朋友’家。”
云开的袖子滑动,他却并未发现,还沉浸在往事回忆中。
手臂露出来的部分伤痕累累。
柔软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像是被人恶意一刀一刀剐下肉来。
血渍斑驳,狰狞的血痕刚刚结痂。
守微双眼微微睁大。
“直到我发现——”云开把表情藏在阴影中,平淡无波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
守微却不想听了。
不过萍水相逢,这些关乎门派的秘辛,云开可以轻松地抖出来,他却不该知道太多。
能够保守秘密的,都是死人……
他倏尔起身,膝盖猛然间碰到了桌子。
他剧痛之下也不管不顾,转过身就要离开。
木椅被推动,和地面摩擦发出巨大的声响。
“别走!”是云开的声音,急切激动。
不论是语气还是内容,都与先前濯辰戒中那道声音格外相似。
不过一个音色低沉,一个是清澈的少年嗓音。
守微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执意向前,直到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袖。
“别走……”
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手指骨节分明,本应坚韧有力却在微微颤抖。
那只手试图把人扯回来,守微却铁了心一动不动。
云开无奈:“以你的修为,现在出去,在这座鬼城里必死无疑。”
☆、骨堆
守微回头,看向他们。
小胖鸟呆呆地望着守微,茫然而无措。
云开松手,宽大袍袖放下,遮掩住那些狰狞的伤口,也不知有没有在刚才的拉扯中裂开。
守微不语,目光像要是透过他的袖子烧进去。
“抱歉,我刚才不该和你说那些的。”云开面色沉凝,他紧盯着守微,眉间微皱,眼里只有不舍和紧张。
守微缓缓道:“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何必交浅言深。”
“我错了,你……你别生气。”少年低下头,轻声说道,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乞求。
小胖鸟扑棱扑棱跳到守微肩上,这个五百岁的祖宗一点架子也没有,像是出生不久的雏鸟,眷恋地蹭着他的脖颈。
云开小心翼翼的语气,小黑鸟温暖的羽毛,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心防。
眼前这个少年,明明背负着沉重的仇恨,却依然是光风霁月的纯真模样,甚至为了帮村民解决困难不惜亲身犯险。
这样的人,可信吗?
见守微还在犹豫,云开继续说道:“你不想听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那就不说,别走好不好?”
少年期盼和珍重的态度,让人似乎连拒绝都成了罪过。
守微似笑非笑,问道:“既然你说以我的修为,孤身离开必死无疑,为什么非要与我同行?况且,有二黑……前辈在,小小鬼城又有何惧?”
云开说:“相逢即是有缘,合众人之智总比分头各无头绪好,不管结果如何,总要尽力一试。”
二黑缩了缩脖子,小声插话:“我是妖修,在凡界不能随意出手,会泄露气息,被坏人盯上抓去烧烤。”
“……”
二黑悄悄给云开一个小眼神,云开暗地里回一个大拇指。
*
不知不觉已近亥时,酒足饭饱之后,大堂人已去得七七八八,两人一鸟各自回房歇息。
暖黄烛火下,云开撩起衣袖看了看手臂上的伤痕,又无所谓地放了回去。
长夜漫漫,穷极无聊,只得对鸟弹琴。
“二黑,我是不是太冲动了,差点把人吓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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