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沉默。婆婆从晕倒后醒来,就变得异常沉默。她连哭都是无声的、压抑着的沉痛。
当张毅、沈刚、李志等几位叶伯煊的好友,走到临时搭设的灵堂门口时,张毅看到哥们的母亲和新婚妻子,站在第一位的位置,却只有俩人相互扶持着,跪下站起,那一刻,说不出的心酸。
“伯煊不在家,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我请假了,就在门口候着。”张毅是这样对夏天说的。
沈刚在另一面对着宋雅萍道:“婶儿,请节哀顺变、保重身体。一会儿我就把我母亲接来,让她陪着你。”
……
夏天一夜加上一上午,滴水未进。她想不到吃喝的问题,就知道她得陪着婆婆,婆婆不能离开她。公公不在,叶伯煊不在,婆婆只有她了。
打破灵堂前那隐约小声抽泣声的氛围,是当叶小叔叶志华赶到的时候。
叶小叔风尘仆仆的只身归来,手里都没有个包裹,冲进来就直奔甄玉娴的棺木前,一开口的哭腔就是沙哑的:
“妈,你睁睁眼再看看我,看看志华,我求你了!我回来晚了。我从小就不是东西,我混蛋我才走那么远,都说父母在不远游,我没听啊妈,我以为你能等我,我以为……您起来抽志华,您抽我。”叶小叔边说着边自己啪啪地扇自己嘴巴。
叶二叔和姑夫张家和都过去搀扶叶小叔。
叶二叔叶志行,哭着拍打叶志华:“你还知道这个道理啊,什么都能等,只有尽孝等不了。你挺大个人,你跑那么老远,你知不知道,妈闭眼前都在等你和大哥还有伯煊。”
又是拍打又是拽起的。兄弟俩都似找到了发泄口,最后等叶老爷子颤颤巍巍走了过来时,哥俩一起抱住了叶老爷子。
灵堂前发生了继那天医院后,再次响起了大家qíng绪失控的哭声。
夏天听到了宋雅萍哭着拍打胸口时的自言自语:“妈,我无能啊,我无能。你对我那么好,我却治不好你。我束手无策。”
宋雅萍后来哭到要依靠着夏天才能不倒下,嘴里不停地絮叨着:“我没脸见志清啊,我辜负了他的嘱托。我连自己妈都治不好……”
夏天不停地给宋雅萍顺着后背,她知道宋雅萍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没有开口劝,而是用着稚嫩的肩膀,半支持着宋雅萍,用手不停地给宋雅萍顺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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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五章 憔悴损(二更)
当装有甄玉娴的棺木被抬起,叶家二叔叶志行代替长子叶志清用力摔碎瓦盆、执起纸幡时,身后跪着的众人,齐声嚎哭了起来。
目送着棺木上了灵车,叶姑姑叶志昕忽然疯跑了起来,跟着灵车的身后高声喊着“妈!”
宋雅萍也甩脱了夏天扶着她的双手,捂着嘴痛哭,往灵车离开的方向疾步走着。
叶小叔扶着叶老爷子,此时没叫妈、没喊甄玉娴,却被吓得不停地叫着“爸。”
……
夏天站在火葬场外,看着烟囱上冒着的悠悠黑烟,嘴唇蠕动的低声道:“奶奶,一路走好。”
某个山坳坳里,叶伯煊此时正拿着步话机,坐在指挥车里,用着咬牙切齿地声音命令道:
“预备队,迅速赶往一零七高地,准备阻击蓝军援军。”
原来那张俊脸现在是黑黝黝的,嘴唇gān裂,眼睛跟雄鹰的利眼一般,盯着手中地图上的某个点。
叶伯亭正在帐篷里记录伤员qíng况:“姓名,归属地……”
而在总指挥所的帐篷里,叶志清正在和几位曾经的老搭档,研究着红蓝双方的战略部署。他手中的红蓝铅笔正在墙上的地图上飞速的标注着。
三人都不知道,有一个他们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直到离开前都在等着他们回家,却在闭眼前都没有等到……
熬了几天的叶家众人,此刻都坐在叶家的客厅中,没人说话,qíng绪哀伤。
前一段时间因为叶伯煊和夏天的婚礼,客厅是喧嚣热闹的、人声鼎沸的。这一刻由于奶奶甄玉娴的离开,仍旧是这些人,却显得叶家客厅十分萧索。
世事总是如此无常,人在天地之间,总是显得格外脆弱。
宋雅萍qiáng挺着jīng神下楼。
叶小叔叶志华嗓子沙哑到不仔细听、都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他急切地问宋雅萍:“大嫂,爸还好吧?”
宋雅萍缓缓地点头。声音同样也是gān涩沙哑的:
“刚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现在给挂了瓶葡萄糖。让爸好好睡一觉吧。”
厨房里,夏天的脑袋都是浑浆浆的,凭着身体的本能。跟叶二婶在炒着素菜做着饭。
“夏天啊,你怎么每个菜里都放糖?”
“二婶,对不起啊,我。我就记得我妈爱吃了。一会儿我再重新给你们炒。”
“不用,我就好奇问一嘴。唉!吃点甜的也好。难为你刚进家门没几天就记得你妈的喜好。伯煊又不在。你得跟着你妈一起张罗事儿。”
叶二婶说着说着就想起她婆婆。她跟宋雅萍一样,真的对老人有很深的感qíng。她可是跟老人共同生活了好多年。掀起围裙角就转过头擦眼泪……
叶家众人烧完头七,又在京都叶家停留了几晚,主要是等着叶老爷子好转一些。并且这里面也有位病倒了的叶姑姑。
夏天和宋雅萍在一个房间休息。婆媳俩没有心qíng对话,却在用着彼此的方式支撑着。
宋雅萍会用gān涩的声音嘱咐夏天:“睡吧,身体才是本钱。”
夏天会假寐着闭上眼睛。等到宋雅萍那面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然后再悄悄起身。
检查下婆婆的被子盖严了没有。把婆婆的心脏病药放在自己的枕头下面,再爬回去睡觉。
她实在是让宋雅萍吓怕了。婆婆已经两次了,手指冰凉、脸无血色,说倒下就倒下。
叶家众人停留在京都的几天里,夏天会比从前再早起一个小时,给爷爷和姑姑熬菜粥。找出家里的薄荷叶泡上水放在茶几上,等其他众人起chuáng时,她就给每人都倒上一杯。
……
生活重新驶入正轨时,夏天已经穿上了棉衣,必须要戴着手套骑自行车,才不会感到冷。
她放弃了范葭主任当时给她的历练机会,主动找到了范葭提出,她最近一段时间是没有jīng力完全投入到工作中的。
范葭理解地点点头,对夏天道:“鉴于你的qíng况,那你就还做结婚前的工作吧。给别人校校错别字,排排版什么的。工作轻松一些。”心里有点儿遗憾。
前段时间夏天有多努力,她都看在眼里,非常满意夏天拿出严谨的态度对待工作,也多次看到夏天虚心地向王丽娟求教。写了几篇试写稿,范葭不得不承认,夏天只要端正态度了,确实能做得很好。
当女人结婚成家了,大多数会选择事业给家庭让步。
夏天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遗憾表qíng,很是gān脆地应承道:“谢谢主任的体谅。”
当夏天推开范葭的办公室门时,听到了范葭的“节哀顺变。”
夏天现在没有心思扑到工作上,她得把更多的时间留给婆婆。
宋雅萍挽留叶老爷子跟他们一起过时,老爷子拒绝了。
从老爷子离开后,宋雅萍更是心事重。别人不知道宋雅萍的心结,可夏天懂。
当她提早下班回家,听到宋雅萍给南方的外公打电话,悲伤地哭诉:
“爸,你要保重身体,我就剩你对我好了。爸,我觉得我对不起我婆婆,我站在手术室里,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我工作学习了一辈子,有什么用啊?是我,是我觉得再继续僵持手术时间没有意义,下决定停止手术的。
等志清回家了,我怎么jiāo代啊?可志清在哪啊?他在哪啊?我觉得我公公是怨我的,怨我的。”那哀戚的哭声,扰乱了夏天的心。
婆婆再是职业女xing、刚qiáng了一辈子吧,可她终究是女人。她的负面qíng绪一旦负荷超重,连个减压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她也容易jīng神崩溃。
这一段日子,奶奶去了后的迎来送往亲眷,包括得到消息公公的那些同事下属往来,大院里的邻居朋友们过来拜别奶奶,婆婆都是一个人在支撑着。
她夏天刚进门没多久,认识的人都是有限的,有些地方根本是帮不上忙。她除了代替叶伯煊谢谢同事和他哥们朋友,大部分的事qíng都落在了婆婆的身上。
而婆婆身体本就不好,要比她悲伤的qíng绪更浓重。她的丈夫、儿子、女儿,现在通通杳无音讯,奶奶又是她陪着在手术室里放弃治疗,宣布生命结束,再没有继续做手术的必要,可想而知,婆婆真的是要承受不住了。
婆婆从那天给外公打完电话后就病了,身体很是孱弱,连教导她的jīng力都没有,甚至动了要提前退休的心。
夏天觉得这是一个坎,在公公和叶伯煊都不在家时,就得由她陪伴着婆婆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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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六章 qiáng掩悲痛(三更)
当冬天的第一场雪准时而来,洋洋洒洒飘落在军报的院内时,裴兵一如从前单肩背着军用包,犹如潇洒的长途旅者,站在了夏天面前,眼含关切担心地问道: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夏天伸出两手去接住雪花瓣儿,仰头望着天空,笑容温暖,露出了一侧的酒窝,笑着回道:
“男怕没钱女怕胖,我是刻意的,很有效果吧?”
裴兵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夏天:
“要注意身体。你……至少不能让叶团长回来时看到你心疼,那样才是真的对他好。”
夏天回望着裴兵,眼神中有着坚毅与期待,用着肯定的口气回答:
“我再坚持坚持,他会很快就回来的。裴兵,谢谢你。谢谢你的礼物,谢谢你及时的提醒了我。”
……
两个人没有多聊,夏天就急忙告别,她要赶回去给婆婆煲汤。
明天就是断七的日子,爷爷、二叔、小叔、姑姑,都会重逢在京都,送奶奶甄玉娴最后一程。
而婆婆最近得了重感冒,许多事qíng不能亲力亲为张罗。至少在细节方面,夏天要多想多做,婆婆要代替公公的身份,cao心的都是本该家里男人挑起的事qíng。
前些天夏天把所有的被面褥面都给洗了一遍,把每个屋都擦洗打扫了一下。现在她得抓紧时间赶回去,把晾gān的被面再给fèng补上。
那时候叶姑姑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颓废得不像样子。喂粥喂药撒的可哪都是,夏天得赶在明天叶家人到来之前,全部整理gān净。让他们能住得舒适一些。
夏天已经连着贪黑裁剪了三天的huáng纸,叠了一周的金元宝。每当想起奶奶到闭眼那一刻都没盼望到要见的人,夏天就想多尽力地叠些“金银珠宝,”奶奶的长子长孙都不在,她要把他们的那一份带出来烧了送她。
夏天在新婚那几天养胖的ròu早已经不见了,甚至比在女兵连时还瘦,本就骨架长得小。这么一瘦下来。眼睛更大了,再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看起来有些皮包骨。
夏天不仅要做家务。还要照顾宋雅萍。她每天都忙,忙到只有在睡前才有时间想起叶伯煊。
夏天开门进屋就听到了婆婆的抽泣声,叹了口气。婆婆的心理压力已经到了不能承受的地步了,手里拎着鱼就要进客厅劝慰宋雅萍。
“外公?”夏天没想到是宋老爷子到了。
“嗯。下班回来了。丫头,这一段时间辛苦你了。你妈要是没你啊。早支撑不住了。”
夏天摇了摇头,腼腆了地笑了笑。把手中的鱼举起给宋老爷子看:
“妈妈更辛苦。那外公您和我妈继续唠着,我去做饭。”
把空间留给那一对父女。她了解人在最脆弱的状态下,是最想父母安慰的时候。
宋老爷子环视了下井井有条的客厅。看到沙发角落堆着两袋子“金元宝”,茶几上堆着的裁剪好的huáng纸,似是感叹地对宋雅萍说:
“在那个丫头身上。真的看不出十八岁小丫头的影子了。和我那外孙女对比已经不像是同龄人了。
做的已经很周到,想的也足够全面。难为她啦。刚进门就碰到伯煊不在,又发生这样的事,她不得不张罗起来。”
宋雅萍望了眼厨房的方向,听到厨房里舀水洗菜淘米的声音,才想起里夏天在这一段日子的表现,她确实也没想到夏天能立刻经事成熟起来:
“原来我天天说她,手把手教导她,前脚说完她撂下就忘。你是不管说什么,她都不以为然。我也没想到等碰到事儿了,她倒能担起来了。
老于不在,家里家外的,确实多亏了有她在身旁。唉!这些天也不上楼休息,就跟我一个屋,天天在我屋里呆着。”
宋老爷子听完宋雅萍的话摇了摇头,先是长叹了口气:
“想想你刚嫁到叶家的qíng景,就跟没过多久似的。那个时候咱家可是在动dàng着,你婆婆又是怎么做的?
小萍啊,你婆婆人虽然不在世间了,可你作为长媳,要把她关爱小辈儿、对待儿媳视如己出的jīng神延续下去,要比你坐这哭哭啼啼更有意义。”
宋老爷子说完就起身,站在了客厅里临时搭设放置甄玉娴照片的地方……
亲家母忽然之间的离去,给这个家带来晴天霹雳般的悲伤,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亲家母可是一辈子都在用智慧贤淑的聪明头脑经营生活的人,难怪这些小辈儿们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听说叶家老三已经下定决心从南方调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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