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子噔噔蹬跑过去帮小毛倒动到了大屋里。这些筐其实没必要费力拿屋来,完全可以叫大家伙去她住的那屋观看,可小毛觉得这样表现一下才能让大家心里更托底,有气势!有决心!
小毛用手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大爷,我去。这、这些,够两个多月的量了,到时jiāo、jiāo给姑父,不耽误事儿。”
想了想,怕夏爱国太实在,又急得小脸粉彤彤地补充道:
“全、全给姑夫,嘱咐可别一次都jiāo、jiāo啦!到日子就jiāo,装作可费力了,月月赶制,活儿、活儿、不好gān吶。”
夏爱国没言语,而是蹲下身来看着那些筐。
这几天家里乱七八糟的就可着苏美丽一个人转圈儿,也没个人注意小毛都忙啥呢。
再说来这大半年的功夫了,小毛向来不爱多言多语,平日里也是闷头gān活,再就是给夏秋写信去镇里邮信算个爱好,没想到编了这么多筐了。
老太太心细。一眼就瞄到小毛擦汗时露出的手指节,那手指节上都红得发紫了,可见是编筐留下的。
老太太上前一步,拽过小毛的手问道:“跟奶奶说实话,啥时候编的这老些?”
小毛嘿嘿地傻笑道:“我、我就知道我妹子准没、没事儿,听说了就开始编。怕一时有啥、耽误事儿。奶奶,到啥时候都您、您老那句老话实在。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贵在何处,小毛并不清楚。可是以心换心这个道理,她以前的养父母时时刻刻都挂在嘴边。
夏家,是她的家,在没地儿可去的时候。给了她栖身之所,夏秋给了她整颗心的牵挂。
大家伙吃大米饭的时候。冬子弟弟盛饭时会压一压,就为了让她多吃点儿;
大爷大娘给小姑姑父陪着笑脸,只为给她安排个工作,让她不用闲在家里有心理负担;
奶奶还给她做新衣裳更是不差;
虽然爷爷始终对她态度一般。可当她在大地gān活,会超过两个小时不直腰时,爷爷就喊“女娃啊。歇会儿。”
小毛通通都记在心上,是心上。沉甸甸的。
小毛手指节上那编筐留下的紫红色痕迹,让夏老头和老太太明白了眼前这个女娃为人有多实在。以后哇,等做好饭了,饭桌上要是少了这么一个孩子,他们得去大门口喊话,喊娃归家吃饭。
小毛那圆溜溜清澈的大眼,让苏美丽在将来的日子里,懂得了得问问她是否缺钱花?
对于一个攥钱恨不得攥出水来的苏美丽来讲,从我这能主动给你钱花,那就是对你最大的认可。
夏爱国摸了把蹲在他一边儿数着有多少筐的夏冬,抬眼时只“嗯”了声。
没有过多表达,却从此在心里就当多了一个孩子,夏天兄妹几个怎样,小毛就怎样。
以至于后来,小毛放弃上学,是夏爱国排着长长的队伍满头大汗地去给小毛报名,送小毛读书,当然了,这是后话。
只说眼前,定好了是小毛去了,全家老少的心也算踏实了下来。小毛说要赶早,没有坐票就站着去,她年轻,不怕。
苏美丽再次掏出拴在她腰间的钥匙,递给了夏爱国。让夏爱国掏钱,甚至大方地补了句:
“给小毛多拿点儿,穷家富路的,一时有个急事儿啥的,或者买个ròu啊菜啊,她挺大个人,也不能次次伸手管甜甜要钱,甜甜那孩子心粗,省得小毛尴尬。”
夏老头在旁边“嗯”了一声,表示同意。想了想指使老太太回他们老两口的屋找信封,等老太太把信封取了回来,夏老头才开口嘱咐道:
“拿好喽。叶小子家有两套房子。一个是大院的地址,嗯,大院你可能不懂,就是门口有哨兵站岗的,一般人不让进。你得说门牌号啥的,然后人家得摇电话问问,同意了还得登记,或者叶家出来人来接。
另一个写着胡同多少号的是他们家老宅地址,那地方一般人让进,院子挺大,来回有人路过,你找不着多打听。”
和夏老头过了一辈子的老太太能听不懂啥意思吗?
老太太最膈应夏老头这点。啥叫一般人?就这一番话,自打参加完甜甜婚礼后,逮住村里哪个老头,他就说一遍。估计将来老糊涂了,都忘不了这碴。
你说这都是自家人,你说这些gān啥?女娃不比你有文化?又不是不认字。
夏老头一辈子都好个脸面,爱装,老太太一直配合着,只是在夏老头四处显摆孙女婿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老太太怕啊,怕都到她们老夏家求着当兵。那不是给孙女婿添乱吗?不给添乱就是得罪人。
夏爱国在炕柜那翻半天翻出二十块钱时,无奈了。
“还有哪有钱?”夏爱国就纳闷了,总共那么点儿积蓄,媳妇到底是咋藏的,能东一块西一块的还不忘记地方。
苏美丽想说二十块钱够了,夏爱国截断了刚才好不容易穷大方一次的苏美丽:
“来回车票多少钱?你不是让小毛得给闺女买ròu吃?穷家富路的,你刚说完。”
苏美丽被夏爱国几句话就给噎了回来,小毛在旁边却涨红了一张脸。能啥时候不伸手要钱花呢?得想想办法……
“你咋那么笨,上左撇柜子角翻。”苏美丽寻思话了,瞅瞅她二姐,没两下子就翻出来了。你都倒动五分钟了,还没找着。
……
老太太在给小毛舀洗澡水时,小声说道:“穿奶奶给你做的那件新衣裳。早点儿睡,到了那了,你就记住了,甜甜是你亲妹子,不像你大娘说的那样心粗,有啥就跟她说啥,别抹不开。你妹子心肠软和还心细,到了那了,别怕花钱,再拍个电报,就几个字告诉我们一声,要不惦记。”
老太太说说就用衣角抹上了眼泪,小毛拽着老太太的胳膊劝着:“您放心,奶奶,我到、到了那,就把真实qíng况拍电报发过来。说、说不明白的,会补一封信。”
老太太“嗳嗳”了两声,笑中带泪,再咋地孙女怀孕了,是大喜事。四下看了看没人,从裤兜里掏出三块五毛钱递给小毛:
“别撕吧,你听奶奶说,这钱不是给你的,这是让你到了那买布纳鞋底啥的,挑大城市时髦的花样买布,那样的鞋穿着得劲,还不山pào。甜甜怀孕了就该穿那样的。”
老太太自从那次生病了后,小金库彻底被掏空了。兜里有十多块钱,那也是夏小姑每次回家三块两块偷摸给的。她都攒了起来,始终假装自己兜比脸还gān净。这么大岁数了,兜里一分钱没有,心里没底。
……
早在刚开chūn的时候,夏爱国就动工给厨房侧面兼并出了一个小屋,屋面积不大,就够一铺两米的炕,炕的一侧是火墙,外加放两个夏爱国新打的装衣服箱子。
小毛从新屋落成后,就一直住在那。
洗完澡了,也归拢完自己要带的东西了,小毛就坐在炕上发呆。
只见她忽然下了炕,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冲着一个方向哐哐哐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爬起就去翻箱子。
没两下子,她就翻出了一个破旧的木盒,她小心翼翼的打开木盒拿出里面的东西,嘴里碎碎念道:
“爹、娘,女儿不是不孝,是我左想右想都是我未来的小姑子身体有点儿糟糕。这人参就切点儿给她补补吧。”
小毛手里的人参,是小毛的养父还活着很年轻时,和城里一个搞药材当江湖郎中的人去大山跑腿意外挖到的。
这么多年的动乱始终都藏着,等他走了jiāo给了跟他苦了半辈子的媳妇。
小毛的养母呢,在弥留之际自己都没切块吊命,觉得白瞎了好人参,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就给女儿留着。
她和丈夫一辈子都穷的快要到要饭的程度了,她死了放心不下小毛。
留给小毛,当条后路。赶明政策松了,卖了也好,还是小毛带到未来婆家当嫁妆也好,能让女儿活得痛快些,不被人看低。
小毛把人参抱在怀里,嘴里继续碎碎念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然后笑了……
ps:重感冒刚有点好转,不再那么头昏脑涨的了。今日七千字奉上,希望大家满意吧。我会三天两头的就像今天一样,给大家加更字数,算补月票加更。期待大家多多投票、打赏、推荐、去评论区留言。
我虽然每到玻璃心时期就不想看到被质疑言论吧,可书评区不热闹又有点儿感伤。真是好复杂的心理,给我做读者,难为小伙伴们了。
总之,希望我们一路下来,彼此多理解、多支持。嗯,以上是我的十月感言,生病的人,qíng感就是浓郁……
第三六八章 走的是人间的道,扛的是顶天的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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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天,夏天基本上属于两点一线。
早上五点起chuáng,安排王荷花都做些什么,然后简单梳洗好自己,拿着当天叶伯煊准备换洗的**,拎着饭盒,在王荷花的陪同下去医院。
一般到达医院最晚六点半,因为这个时候是叶伯煊的排泄时间。
叶伯煊的导尿管被拔掉了,可仍旧只能坐起。
虽然医生说了,恢复得不错,比预期的要好,可骨头重新长好需要一个过程,预计叶伯煊不能自理的阶段要持续一个半月以上。
导尿管拔掉了,也就意味着,要有一个人给叶伯煊接屎接尿了。
刚住院那两天的大号,叶伯煊并未排解,夏天细问下才知道缘由,耷拉着脸骂叶伯煊“大傻子”,从那之后,夏天自然义不容辞。
夏天到了医院后,先打理叶伯煊排泄的问题,这个时间段,小宋会和王荷花拿着两个脸盆打水,打完水在病房门口候着。
等夏天端着这些排泄物去匆忙倒掉,再戴着手套刷洗完后,会端着水盆再返回只有两个人的病房给叶伯煊擦洗。
叶伯煊自己怀里抱着个脸盆刷牙洗脸,夏天负责给他擦身体,换睡衣睡裤。
一番不停顿地忙碌下来,夏天通常满头大汗。
第一次发生这样的场景时,叶伯煊独自一人躺在病chuáng上,半响无语,眼圈儿却红了。心里说不上的酸楚。
媳妇闻个药味都能大吐特吐,闻着那些,还要顾及他的脸面严词拒绝别人亲自刷洗,她能受得住吗?可倒完再返回病房时却特意展开一张大笑脸,嘴里说着其他分散他的愧疚心。
再之后。她会打开窗户,转头告诉他,她要休息一会儿了,自己也到了做面膜的时间了,拿着根huáng瓜掰成几瓣,满脸蹭,没一会儿的功夫。房间里就有了新鲜空气和huáng瓜味儿。
这是怕他尴尬啊。怕他洁癖病犯了啊,怕他吃不进去饭啊,要不然咋能做面膜选择这时候?
其实他想说。媳妇真不用,媳妇,你辛苦了。
可媳妇,你不说。但当丈夫的,心里最清楚。
年轻时是夫妻。到老了,是老伴。是陪着你细水长流的过日子,然后到老了你站不住了,我来伺候你的那个人。
二十岁的年轻妻子。就做起了几十年后的事qíng。
世界上最永恒的幸福就是平凡生活里的点点滴滴,人生中最长久的拥有就是珍藏住这些点点滴滴,将来日子平淡了。不要忘记。
叶伯煊那心啊,又心疼。又暖和,梗在喉咙处的想爱夏天爱不够。
等夏天的面膜自认为差不多了,就给外面的人放进来,然后边问着小宋头一天叶伯煊的身体qíng况,医生都咋说的,边给叶伯煊和小宋摆上饭菜。
全部伺候完了,看着护士来给叶伯煊输液,让王荷花去刷饭盒,自己再去李医生那汇报肚子里娃的qíng况。
夏天吃了几天药了,血丝慢慢变少,可偶尔还会有点儿小腹疼的症状。
夏天小心翼翼,自己安慰自己,宁可厚着脸皮麻烦医生,也得腿勤快点儿多去医生那报道。
最后一站报告完了,会返回房间说两句安抚叶伯煊的话,含笑听一听叶伯煊的嘱咐,然后再装好换下的脏衣服,在王荷花的陪同下一起离开。
一整天叶伯煊排尿的问题有小宋,叶伯煊和小宋俩人的一日三餐,中饭和晚饭是王荷花负责送饭。
夏天会在上午九点多、偶尔十点就离开。路过农贸市场,会和王荷花一起排队买菜,买最新鲜的时令蔬菜、活蹦乱跳的大活鱼,或者刚刚从农村拉回来的小笨jī和jī蛋。
中午再回去根据买回来的食材,分配给王荷花中饭和晚饭都做些啥的任务。
而她自己则是一天四顿的各种粥品,一壶大枣红糖水,一盘子盐水煮青菜,两个白水煮蛋。每天必吃这些,多难受都吃,哪怕吐了一次又一次,她也让王荷花再次给她煮这些。
叶伯煊的好友李志基本上两天一趟给夏天送水果,夏天吃的最多的还真是水果。只是像李子、杏等会适量。
夏天心里挺感谢王荷花的,她的指甲还没长出多少,基本上所有的活都是王荷花一个人gān的,每当夏天说谢谢时,王荷花总是涨红着脸摆手道:“谢啥,又不是外人。”
夏天承担的只有叶伯煊的个人洗漱问题。换下的衣服全是她手上系着塑料布,一点一点搓洗。
可她仍旧浑身很难受,家务量的减轻,也并没有让她有多么好受,只因失眠。
夏天成宿成宿置身在半梦半醒中,不是害怕,而是做梦。
那些梦很真实,有曾经发生过的,有从下了飞机到达灾区后的每一个场景。
夏天想,如果有一天她有能力了,她会建议部队要配有心理辅导这方面的专家。部队不仅要重视战士们身体上受到的伤害,jīng神方面的冲击,也要负责疏导。
而对于她本人来讲,夏天知道是好友李彤的离开占了大部分,她试图劝过自己要放下,可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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