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哥哥和嫂子上楼来劝架,从那之后,她哥总是说教她,还说教屈磊,夏天也会告诉她几句。等等吧,这些人好像不教她,她就注定过不好一样。
也许这样想亲人很没良心,可处处显得很弱,别说屈磊哭着对她诉说抬不起头了,就是她自己长期以往下去也觉得比别人矮了。
屈磊这次痛痛快快地和叶伯亭说了很多,说出了去叶家的不自然,也表述了为啥她不京都过年他也不回。
屈磊说:“你总是和我吵架,可你对我最好,还护着我。结婚以来我穿的、用的,我知道你都买的商场里的,想让我成为像哥一样的男人。”
第五四四章 红红的日子(一更)
季玉生对着后车座垫子上的一小块血迹皱眉头,思考着……
叶伯煊正在严厉地痛斥屈磊不按时归队的错误。
叶伯亭躺在自家闭目养神。磊子说:“他要中午按时回来煲汤,给她补补。”可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只求他从此没有那个娘、弟弟、妹妹。
夏天抱着闹闹和王荷花面对面地哄着俩孩子睡觉,她脑子里想象着她哥夏秋、嫂子小毛的婚礼现场……
梨树村的夏爱国家,张灯结彩,人来人往。虽是农忙时节,可亲戚里道的也都派了代表过来参加。
夏秋结婚和当初的夏天截然不同。在乡亲们眼中,外嫁女外嫁女,嫁得再好也是别家人,所以女儿才在很多人心中是赔钱货,女儿再厉害,那也不能光宗耀祖。
儿子可不同,比如夏秋。他将来走得多远,混得多好,展翅高飞的那一天,他得回来祭祖,他的根在梨树村。
夏家唯一的大学生,那时候的大学生那真是相当于好工作、好前途、金饭碗。
在农民们的心里,不再脸朝huáng土背朝天,端着公家的饭碗,穿着四个兜的中山装,那真是能让几个村乃至镇里都津津乐道的事儿。
夏秋再过半个月就要去京都市法院报到,这个消息在梨树村早已不是秘密了。
以后谁求不着谁啊?京都都有认识人了,将来村里儿谁路过那,求到头上,那是老乡、一定能帮忙,这就是很多平时和夏爱国并不好、但却来观礼村民的想法。
夏爱国和苏美丽也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捧场,不提其他,就是苏家人男女老少也都到了,甜甜结婚那阵,那去大解放车接,苏美丽的娘家人还支支扭扭呢。
至少她大姐和大姐夫并没露面。而这次大姐苏美娟和大姐夫李蹲儿特意赶了过来。
苏家人这次做派不同。苏老头、老太太,两个女儿女婿,扯着孩子、抱着孙子的,就是苏美丽在苏家屯当姑娘时一起玩耍的小姐妹都来了。
更不用提夏家的这些人了。远方亲戚先不提,就是小姑夫赵铁柱的爹娘都到位了。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夏玲夫妻带着公公婆婆也来参加了,这叫啥,这是给夏家人面子。苏美丽心里很欢喜。盼啊盼啊,前几十年,一直眼馋夏大伯家,现在她和爱国这一房终于熬出头了。
夏大伯一看着乌泱泱的人,赶紧喊着夏文去村里其他人家借桌子、椅子、碗筷。
小毛没爹娘,有些仪式就省略了,当夏秋带着小毛跪在夏爱国和苏美丽面前改口叫爹娘时,小毛哭了,苏美丽也哭了。
小毛哭是想起了养父母,她终于又有爹和娘了。
苏美丽这个当婆婆的。家里添人口是喜事,她本该像当年的宋雅萍一样开怀大笑,可不知道为啥,瞬间脆弱了,qíng感太过厚重有些压抑不住了。
夏爱国咳嗽一声:“你哭啥?孩子们行礼呢!”
苏美丽本来偷偷摸摸侧头抹眼泪,结果被夏爱国给挑明,索xing就转过来哭,带着笑地哭。
“秋儿啊,娘一寻思前些年供你和甜甜读书,没钱供你读下去。你就懂事儿地说回家种地,娘心里不好受。还好你又读了,让我大儿子成了今天的大学生。娘熬得半头白发,值!我儿子有出息。娘活着心里痛快!”
夏爱国听着苏美丽的话,顺着人流看向正在张罗的夏大伯,准备说是大哥给了夏秋这条阳光大道。
“你别今天哭哭咧咧的,赶紧掏改嘴钱吧!这都一家人。”夏爱国两句话一出,院子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大笑了起来。
笑得夏爱国脸色发红。挺大岁数露出了点儿窘迫的神qíng,笑得苏美丽立刻瞪眼睛剜了一眼夏爱国。
这人!咋就不能让她痛快痛快说点儿心里话呢!咋就不给她点儿面子?!
夏秋本来被他娘说得心里发酸,在加上旁边跪着一个哭得抽抽搭搭的小毛,更是滋味儿不咋好受,只觉得肩膀上的责任更重,将来接爹娘离开小山村,到他身边享福。可被村里人的一顿大笑给打了岔,憨厚的脸上也露出了笑。
夏秋扶着小毛站起,细心地问道:“饿了就跟姑说,咱家没那些讲究。我得跟爹张罗着相亲们喝酒,你自己顾好自己。”
新房就是小毛那个屋,哪有功夫拾掇房子啊,天天下大地都累得够呛,简单地糊上大白纸而已。
看起来简陋,可苏美丽也尽力了,四铺四盖,什么娘家婆家的,别人家孩子结婚该有的,她都给置办齐全了。
就是尿盆都买了个带小鱼的红瓷质量的放屋里。暖壶、放置洗脸盆的铁架子,小毛擦的胭脂米分饼眉笔啥的,她但凡想到的,能回忆起来夏天那时候都用了啥,苏美丽就尽心准备了。
这个夜晚,dòng房花烛夜,再加上夏秋没被使上坏,真是内心唏嘘地捏了把汗,不但被分配了好工作,还去了京都、妹妹的身边。
将来啊,他行了,再接夏冬、爹娘、爷奶陆续离开,全家人就聚齐了。回头看向米分扑扑脸蛋儿的小毛,更重要的事娶了心爱的姑娘,爹娘慢慢地接受、又被小毛感动接受。
“媳妇,你说我啥命啊?咋这命好?好像啥都不用咋使力,看来以后我得加倍努力,给你和全家解决问题,等那一天,我就行了,让你过好日子。”
小毛含羞带怯地蹲下身,想要给夏秋解开鞋带,夏秋一把拽起她:“以后我伺候你。我给你做饭、解鞋带、洗脚、搓澡,解衣服扣子……今天,毛?”
“嗯?”小毛的睫毛随着夏秋的话语而忽闪忽闪,出卖了她紧张的心。
“今天先学解衣服扣子……”
“好。”
夏秋踏过密密丛丛的糙地,单手捂住了小毛的眼睛,听着对方的心跳,心里眼里都是小毛的模样,驶向了目的地,他们共同到达山峰,那是一种怎样的美丽……
这一个晚上,羞得月亮都没敢露头,怕打扰了小两口。
大红绸、红灯笼、红枕巾、红肚兜、红腰带,红彤彤的新房……
预示着夏秋和小毛的日子,红火火的日子,一年会比一年好。
第五四五章 礼重qíng更重
农村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新媳妇进门,第二天一大早上要做一家人的饭菜,收拾屋子,以证明这个媳妇能吃苦耐劳、过日子是把好手,婆婆没有选错,丈夫也娶对了人。
小毛自然也要这样的,可她又是特殊qíng况,近两年在夏家人面前呆着,跟亲闺女也差不离儿了,没人挑她那个。
以至于夏秋qiáng按着小毛没有在天蒙蒙亮时就起大早做早饭,而是俩人在五点半时一起起来,自然夏秋又给小毛“扣了一番衣服扣子”,磨蹭了好一会儿,俩人才亲亲密密地出了屋。
“大、不对!娘,你、你咋起这么早?”
苏美丽满脸笑容:“累大劲了就是睡不着。也不算早了,你奶奶都去后园子摘菜了。你俩一起做饭吧,秋儿也跟着小毛烧柴火啥的,我给你弟弟fèng书包,供完俩还剩一个,松快多了!哈哈。”
苏美丽进屋前,想起来了:“家里没剩菜了,昨个儿剩菜都让你大伯母给拿走了,还有你们二姨。哎呦,这个丢磕碜劲,我真是跟她俩上不起火。毛啊,你重新和面蒸馒头吧,中午热热送地头方便。”
夏秋抿抿唇,打开他家的橱柜吓一跳,还有那么多白面,他娘可真能攒粮食。这都不用问,一猜就是妹夫给送的。
“娘,别和我大伯母计较。她原来不那样,估计也是大伯家现在条件稍微差了。”
苏美丽因为她大儿子难得和自己聊家常而止住了进屋的脚步:
“是!我现在不和她一样的。这人啊,到啥时候说啥话。不冲别人,冲你爷奶、你大伯。你还别说,你大伯父和以前比起来啊,就跟俩人似的。你看头几天。gān完活了那么累的慌,整点儿酸梅汤还知道给你爷奶送来尝尝。”
这对母子之间的对话,让站在门外拎着菜篮子的老太太心暖得不像样。只要儿女们关系处得好,比顿顿吃大米白面都幸福。
苏美丽这一天都很好说话,甚至对小毛道:
“三天回门啊,你俩去趟城里,去你那个家看看。我上次瞅了一眼。那门都破得不像样了。再没啥值钱的吧,也得修修。秋儿有木匠手艺,你俩去修补修补。
再去坟前给你爹娘烧烧纸。以后过年过节的,你俩都想着点儿,多烧点儿纸。这一世啊,过得困苦。没等到三穷三富过到老就走了,在那面儿得让他们过得富足。”
苏美丽这番掏心窝子的话。让小毛的眼睛都湿润了。
两年了,小毛从来没在苏美丽面前撒娇过,没表现多小女孩状态,可今天在成为妻子后。小毛抱着苏美丽的胳膊,乖乖地说:“大、不对!娘,你真好。谢谢。”
“别老大、大地,我都给你改口钱了。直接叫娘,给我把大字戒了。”
老太太听着苏美丽对小毛开玩笑地轻斥,笑的格外满足。
白天里,夏家众人都奔波在田地里,有那嘴碎的问夏爱国:
“你儿子这眼瞅着就要去京都当官儿了,咋还舍得让下大地呢?赶紧让你大儿子回家歇着吧,读书费脑子,养养,捂白点儿,给咱梨树村争脸!”
夏爱国碰到众人调侃时,总是回一句:“庄稼人还是踏实点儿好。他是农民的儿子,咋能搞享福那一套?他爹我都蹲地里锄糙呢,他就得来!”语气多少带出了显摆的成分。
到了夜晚,夏爱国家不平静了,这种不平静本该发生在新婚燕尔的小两口身上,可夏秋心疼小毛,抱着小毛一夜睡到天大亮。
是大屋,也就是说是夏爱国和苏美丽,不平静也指的不是感qíng好,而是吵架……
“苏美丽,你别给我臭嘚瑟啊,到底闺女给邮过来多少钱?”
“挺多。”
“挺多是多少?你瞅你,自打接到汇款单了,笑得大牙花子都露出来了,还不给我看一眼数儿,我还不知道得挺多啊?!”
苏美丽又笑了,笑着还不忘打嘴仗:“你咋管那老些!挺大岁数的老头子了,都当了姥爷了,越来越絮叨!”
夏爱国掀开被单起身,越过苏美丽就要翻炕柜。
“你gān啥玩意?!明抢啊?”
“对!”
“那是给她哥和小毛的钱,我得攒着给儿子将来在京都安家,我又不乱花,你这人可真是!”
夏爱国翻箱倒柜的,越翻越生气,屋里乌漆墨黑的,只有外面的月光能看清楚个人影。他对着苏美丽坐起的影子怒道:
“你这老娘们咋这么能藏钱!放哪个旮旯啦?你还知道是甜甜给他哥的啊!我为啥非得知道,人家铁柱来参加婚礼那天偷摸和我说了,说是汇款单上的钱,有亲家给的礼份子,亲家的两位老父亲给的,冲谁呀?不是冲甜甜和伯煊吗?我得心里有数!”
苏美丽这才恍然大悟。她闺女就是不靠谱,邮那老些钱也不写封信说说!现在逮住打电话了,一整有啥事就电话她老姑父!你说这个缺心眼的,老姑老姑父再亲,能亲过她爹娘啊?
“告诉铁柱多少钱没?”
夏爱国在黑暗中瞪着苏美丽:
“闺女傻啊?能告诉吗?没说!就说最近忙,伯煊他叔搬家,她得管仨孩子,她叔家孩子也归她管理,仨孩子一天俩节目给她找事儿!
再加上又给伯煊外公整理行李,说老爷子的老友去世,要赶回南方。没空写信。赶明等给孩子们断奶的就回来一趟,说伯煊送了她一台车,方便。”
苏美丽瞬间瞳孔放大:“啥玩意?哎呦我的老天啊,就姑爷开的那种?这一送东西不是那些钱就是车的,哎呦!我听得心里跟着忽闪忽闪的。”
夏爱国彻底没了耐心:“我不知道啥车!痛快的啊,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让你别私藏。将来那不是人qíng啊!”
“八百。”
“什么?”
“你给我小点儿声。让爹听到了,他该出门走路带风、四处乱显了,你大嫂来借钱咋整?”
苏美丽踢了一脚坐在炕里的夏爱国,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翻着钱。
“八百。你瞅瞅吧。我当时心脏差点儿吓地漏一拍儿。”
夏爱国傻了眼,送车就够让他震惊的了,给他家随礼随八百?咋还礼啊?他卖肾也还不起啊!
……
第五四六章 qíng债难还
夏爱国被“八百元”吓得一宿没睡好觉,他辗转难眠。
以庄稼人还礼的规矩,不说将来得还“一千五”吧,最少那也得一千,否则被人讲究只收不吐那是占便宜。
夏爱国想想就生气,生气就躺在那,在黑暗里踹一脚苏美丽,话也多得吓人,和平日风格不符。
“八百元你也敢拿?还偷偷摸摸的!你就不怕那老些钱咬你手哇!这可咋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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