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妹夫一起下火车时,他正准备去县医院取自行车赶路回家呢,他妹夫赵铁柱拦着他说:
“大哥啊,爹娘是咱大伙的,不能都让二哥一家担着啊!就是人家准女婿再能耐吧,大哥,那是准女婿,不是女婿!还没成家呢,咱不能让甜甜还没过门呢,就让人叶家瞧不起吧。
大哥你也回家找大嫂多要点儿钱,我也回去管我爹娘再要点儿,咱给二哥尽快汇去。
出门在外、没钱防身,那不成的!就是来我们县城医院看病的,都知道一得病,到处都是钱。更何况京都呢,吃喝拉撒睡,哪样不是钱?你要是村儿里有事,我明后天去取一趟哈。”
你听听,妹夫是啥意思嘛!就很怕他不掏钱似的。他是大哥,他是老大,他要有,他能不掏吗?
可自己家也得过日子啊!唉!夏大伯夏爱华觉得他自己可愁得慌啦。以至于刚一到家,就看见大人叫、冬子哭的,外加看见桌子上摆着大米饭,一口火气上来,就掀了桌子了。
“咱家有多少钱?你归拢归拢,我给老二汇去。我都进屋多半天啦?你都不问问爹娘他们在哪呢?吃啥喝啥呢?身体到底咋样啊?”
夏爱华越说越生气,郑三彩刚收拾好的屋子,他“哐啷”一声,又把旁边立着的板凳给踹倒啦。
郑三彩暗恨自己。这咋忘问了呢!难怪当家的生气。
“我早就想问啦。怕你闹心。寻思等我收拾完屋子滴,咱俩再唠。再加上分心,你听听,东屋又打起了啦。这俩败家孩子,都不管会不会吓着咱大孙子!”
“你得了吧!都在京都呢!老二那个女婿给找车找人给整去的。
我也不用你问了,你就痛快地掏钱吧。我娘住着京都里的大医院,那可是京都,吃的用的治疗的药都是最好的,到处都得花钱,咱家得掏!”
“啥?”
郑三彩的脸色啪嗒就落了下来。一屁股坐在炕沿边,顺手把炕上的针线盒子拿起来,准备fèng孙子用的小围嘴儿。闷不吭声没应。
“咋的?你不是惦记我娘一宿一宿睡不着觉吗?到真章你就不行啊?赶紧找钱匣子掏钱!我不能让铁柱来取,我得给人家送去!我当大哥的,让妹夫追钱追上门,我丢不起磕碜!”
郑三彩坐在旁边,没一会儿就抽搭了起来:“呜,你就知道钱!咱家哪有钱!有钱能去老二家拿粮食?有钱能让大孙子见着大米饿的哇哇直叫唤!玲子这眼瞅着就结婚,不置办点儿东西啊?啥啥都管我要钱,我哪来的钱啊?”
“不是不买自行车了吗?那钱拿出来!你别跟我说没有哈!”
郑三彩不接夏大伯的话,继续哭哭啼啼:“我就不明白啦,在哪看病不是看!还给整京都看去!咱就是一乡下人,别人生病都能去县里看病,咋咱娘就得去京都?你把人给整去了,就得管吧?整那么大地方那么大医院,让咱家掏钱?哪也说不出的道理呀?”
“你讲不讲理!咱县里治不了,去那能治好!这不没结婚吗?要都结婚了,还能显着你啦?现在没结婚就让人家都掏喽,丢磕碜!人家该瞧不起咱家啦!”
“你当现在就能瞧得起啊?我就不明白啦,咱老夏家啥条件啥样他不知道啊?没结婚咋啦?没结婚才得好好表现呢!
我没有!你弟弟那有能耐的女婿既然给整去京都了,就得给老太太管到底!那都开着小汽车来的,那么富,条件那么好,非得差那俩钱?
不是要娶夏天嘛,花俩钱咋啦?我这一天老天拔地的,累的要死要活的,哪有钱掏得出去那么大城市看病的钱!”
“那不是人家亲爷奶!我不说了嘛,没结婚呢就要,不好看!”
“我告诉你夏爱华,你爹娘可说啦,说老二那女婿可比咱玲子女婿像样多啦。
听听!你听听!偏心不偏心!还没结婚、没开头过上呢,就人家那大团长好,咱玲子就被比的啥也不是。
都那么好啦,这回咱就看看他能不能掏钱!请神容易送神难,他给整去的,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怎么比咱女婿qiáng,甜甜咋就比玲子命好!”
夏爱华觉得跟郑三彩已经到了说不通讲不明白的地步,也不费那个嘴皮子啦,直接来横的:“你不给是吧?”
夏大伯蹭蹭地就爬上炕,一把拽开炕柜,就要往外掏,郑三彩嗖地就扔了针线匣子,也爬上炕去拽夏大伯。
夏爱华跟郑三彩一边撕扯,一边心qíng沉闷到极点。夏爱华越想越生气,就点儿住院钱,至于吗?这句问句他也闹不明白,他心里是质问的叶伯煊还是郑三彩,亦或是跟着他后屁.股追着要钱的赵铁柱。
总之闹心巴拉的,拽过郑三彩的头发就一顿揍……
郑三彩边哭边喊,跟夏爱华撕扯的就滚到了一起,她也不是硬挺着挨打吃亏的主儿。夏爱华扇她脸,她就咬夏爱华胳膊,郑三彩心里就一个信念在坚持着:“你整死我,我也没钱!你整死我吧!”
郑三彩平时一个沉默不语,总是艮了吧唧的人,今儿个超常发挥着口才、力气、以及护钱的能力。
夏大伯最终,也不知是打累了还是如何,松开郑三彩,长叹气迈出了屋子,显得有些无力。一分钱没要出来,什么都没有解决……
从见到夏大伯后就跑出去的夏冬,此时正坐在自己家的炕上,默默地哭泣。
爹娘爷奶没回来,哥哥姐姐也不在,他觉得自己很是无助。夏冬哭得自己都觉得饿了,小小的少年跳下炕,先是去他奶奶偷着藏jī蛋的地方摸了两个,然后就坐在小板凳上烧水煮着吃。
他奶奶藏jī蛋的筐里,他数了数,一共有十个,前两天他大嫂说“吃饭得限量”,要不大伯家粮食不够吃,他就饿着,后来实在受不了啦,跑回家里偷摸自己吃了两个jī蛋,现在又是两个。
小少年叹气,他不想吃的,想给奶奶留着回来补身体……奶奶,你再不回来,冬子恐怕要吃光了……
吃个小半饱的夏冬,熄火检查柴火都灭了,才拿起门口的小镰刀和筐。他得出去挖小虫子挖野菜,再回来给奶奶的小jī喂食……
第一五四章 钱啊,真是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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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梨树村发生的一切,以及夏冬对至亲的思念,在京都的夏家人毫无知觉。苏美丽这个当娘的,并没有什么心口窝难受的第六感,能和她小儿子产生什么心灵感应。
她自认对大嫂郑三彩很了解。大嫂是个过日子的好手,就是抠抠搜搜的,钱到了她手里,都能攥出水来,不好往外抠钱也是因为没啥钱。
但大嫂对公公婆婆还算行。估么着,现在通知大嫂来京都给婆婆端屎端尿,她都能同意。
大嫂对夏家这几个孩子也算不错。平时夏秋哥几个去,也有啥吃的给啥吃的,没刻意藏着掖着。当然啦,也没啥好吃的,就是能填饱肚子。
苏美丽这次看走了眼,确实也是因为张巧在夏大伯家地位上的转变。她大嫂是没亏到孩子吃喝,都给摆在桌子上,只对每次在饭桌上的限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出头而已。
对于那个“对婆婆公公还行”的想法,也是由于两位老人搬出去了,外加老二家出了个比她准女婿更有钱的人物,郑三彩自然而然就觉得,这些都不归她管啦、不用出钱而已。让她来京都照顾,她能来,这句倒是真的。
叶伯煊进了病房,看了看表,跟大家伙又聊了几句,就打算临出发前回趟家,趁着他妈还没下班呢,让他妈感受一下儿子接送的温馨。他得打打溜须啊!
夏天挂着温温柔柔的笑容,凤眼含笑地看着叶伯煊消失在门口。叶伯煊那眼力,再次qiáng调侦察兵出身啊,早发现了夏天的小表qíng,美滋滋乐淘淘的心qíng见的宋雅萍。
“妈。回家你亲自cao刀给我做粉蒸排骨吧。”
……
坐在车上的宋雅萍,瞅瞅她宝贝儿子的侧脸,叹气问:“都算清啦?”
叶伯煊难得的有点儿嬉皮笑脸的:“妈,谢谢你哈。”
“甭跟我来这一套。我是怕跟着丢人。不过伯煊啊,现在qíng况都摆在眼前了,事实证明,找条件差的。家是农村跟咱不是一个地方的。就是麻烦!你真不会后悔吗?这可是刚刚开头。”
叶伯煊发现他妈又要开始长篇大论找农村媳妇的弊端,刚才的笑脸没了,不耐烦地说:“妈。咱讲讲道理好吗?谁家没老人,谁家里人不会生病?谁能避免住院的麻烦事?”
“是,是谁都吃五谷杂粮会生病。可你找个条件差的,我都跟着你有心理负担。
唉!比如这次吧。他们家病人还没到呢,我就得提前想好去收费口打招呼;我就得琢磨外地人吃哪住哪的问题;我就得滔滔不绝跟没有文化的人沟通。很怕他们听不懂我的意思。
我是真怕我们的工作人员告诉完收费数额,他们当场拿不出。
是真怕第二天上班听说、他们在走廊里打着地铺睡一排人。你说要真那样,以后同事们知道我们是亲家关系,都得讲究咱们家。
更是无法沟通。我去病房看他们。翻过来倒过去的就是如何感谢,把我摆的很高,他们不会别扭吗?他们不别扭。我还尴尬呢。
我告诉你哈叶伯煊,你就自己作吧!我早就说了。不是一家人,她就是进不了一家门。结婚结婚,结的是两姓jiāo好,结的是两个家庭。差距太大,会很麻烦!”
“您能丢什么脸?没钱怎么啦?真就都到了天天得在走廊里打着地铺照顾老人,那叫有孝心!有什么可让人笑话的?嗳?我就不明白啦,妈您也太事儿了吧?人家夏家人感谢你,还感谢错啦?是不是不感谢,你就不尴尬不别扭啦!”
叶伯煊急赤白咧的脸色,本来要孝顺他妈、跟他妈打打溜须的心理,可此刻边质问宋雅萍,边一手气得拍方向盘。喇叭声冷不丁地响起,把路边正在骑着自行车的人,吓得车把一歪。
叶伯煊的大少爷脾气全面发作,控制都控制不住。他妈原来不这样啊,这到底是怎么啦!
宋雅萍没搭理她宝贝儿子。开着车呢,你等回家的,我就告诉告诉你,我到底丢的什么脸!我这是为谁担心啊!不知道好赖!还敢跟我摔摔打打拍方向盘,就你爸惯的,没从小拿武装带抽你,早知道把你生出来这么气人,我,我……
与此同时,夏天也正在告知夏家人,叶伯煊缴了前期费用、jiāo了足够用的抵押金,让大家别有心理负担,该用啥药就用啥药。
吃喝包括单间里的病chuáng,宋阿姨并没有利用职务之便给予特殊照顾,而是都算做费用的。比如另外两张陪chuáng的费用,比如大家伙一日三餐的吃喝,叶伯煊都jiāo了。
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方式就是不同。夏小姑夏爱琴听完直咂咂嘴:“咋啥啥都要钱呢?闹了半天儿,都得花钱啊!”
苏美丽拍大腿:“咱出去买锅盆碗吧。我看旁边屋病号就自己做饭。这么吃现成的,就笨寻思吧,人家指定得把做饭钱都算进去。啊?你们说呢?”
夏老头接话:“都jiāo了饭钱啦,再对付对付。十天八天的就出院了。甜甜啊,叶娃jiāo了多少钱啊?你得记清楚明白的。咱还不上慢慢还,也不能让人家掏。那成啥事了?唉!爷爷还gān的动活儿。”
“爷爷。咋能用您还呢?我还!我刚才没好意思去窗口问。都是宋阿姨的同事,叶伯煊刚jiāo完钱就马上去问,我怕影响不好。等快出院时,这事过了,收费那人都忘了这事了,我再问。”
夏爱国没马上言语,抬头瞅夏秋,夏秋被他爹盯着,主动坦白:“jiāo了八百。有押金钱。”
夏爱琴和苏美丽,咂咂舌,俩人一起议论,这京都医院咋这么贵呢!要不说就是大城市呢!买啥东西都费劲,gān啥玩意都花钱!啥啥都死贵的!这要在家那,哪块哪块的医院,听说也就多少多少。
夏老头顺着墙就往外走,他有点儿头晕,他到死那天也挣不来啊……
夏爱国愁得慌。夏天拍拍他爹手背:“爹,有我和我哥呢,我们一起帮着还。”
夏秋低着头站在夏爱国面前,什么也没说,却眼神坚定……
第一五五章 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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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客厅里,宋雅萍站在门口,目送着她的宝贝儿子气呼呼地上楼。叹了口气,儿女都是债。
在外面最讲公平道理的人,在她面前一点儿不含糊,qíng绪外露着呢,说耍就耍。都三十岁了,一点儿都没有点儿爹妈岁数大了,他得多孝顺多关心的自觉xing。
说出去谁信呐!她儿子在外人眼里,优秀着呢。话说回来,她也不会说出去,当妈的,最爱听的就是别人夸自己的孩子有出息,不管真假都乐呵。
宋雅萍认命了,挂好包,去洗手做几个好菜。这要换作她丈夫叶志清要蒸排骨,她一堆的话跟着,什么我也要工作,有些累,改天的。可这是她大儿子要吃,难得回家的人,别看刚刚跟她瞪眼睛拍方向盘,她照样得下了手术台进厨房拎着菜刀忙碌。谁让她是当妈的!
叶志清晚饭没有回家。叶伯煊的算盘落空。他本来是打算在饭桌上,跟父母敲定结婚日子,他想回去就打结婚报告。但打报告前,是不是得让双方家长见见面啊?人没在京都,你们忙,那没办法。可人夏家人在京都呢,是不是得见见沟通沟通?他今儿就想听听到底是哪天接待下夏天父母啊?不提不念是什么意思?
叶伯煊目前的状态就是傻小子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的心理。他迫切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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