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碂顺着她的话说道:“你知道就成。”
“我知道的, 哥哥定是怕影响不好, 才使人为他们遮掩。四哥倒好,自个做了这样不要脸面的事儿, 他自己还溜了!”赵宗宁强压怒火, 声音也压得很低,但她腰背挺得笔直, 有些僵硬, 其他人即便听不到他们说的话, 也知道怕是没好事儿。
赵世碂走过赵宗宁,看向楼内安静的众人。
他开口道:“孙太后与人私通,已是证据确凿,如何处置, 陛下自有定夺, 陛下也定不会宽容。只是此事到底事关皇家颜面, 陛下做出处置之前,各位当谨言。”
众人听罢,立即拱手应道绝不多言。
赵世碂再叹气:“只是这事儿到底吓着了世子,世子今日身子本就不好,据闻本就是高烧着的,被这么一惊吓, 他觉着自己冤枉,怕被陛下苛责,才先离去。”
“是啊,唉。”其他人心中门儿清,之前来报时那副惊慌模样,哪里像是甚个“先行离去”?魏郡王世子分明就是做了丑事,自己溜了!但他们都故意跟着叹气,装作心疼。
“陛下也已派人去见世子。今儿这么好的日子,水战才到一半,本就当与民同乐,诸位也不必过于揪心,继续观战便是。”
“是是是。”
赵世碂说罢,再看魏郡王府一家子,与赵世元对视。
赵世元的眼神向来温和,此时其中甚至还有几分坚定。
赵世碂再道:“魏郡王受了惊吓,先回家中歇息吧,还得麻烦各位兄长照看。”
听到此话,赵世元心中有数,这是要把他们关在王府中,看样子,父亲是真的跑了。赵世元淳厚,不代表他蠢,他也是十分有智慧的人。他此刻心中也觉悲哀,他隐隐猜想,父亲兴许瞒了他们许多。
但他此时只是对赵世碂行了个礼,赵世碂虽是他的庶弟,但早已不仅仅是他的庶弟,赵世元行完礼,镇定道:“十一弟请放心,我会照顾好大爹爹与母亲。”
赵世碂点头:“去吧。”
立刻便有亲卫上来,亲自将魏郡王抬起来,也有大力的姑姑去抬起更早晕过去的世子妃,魏郡王府的人就这般从宝津楼离去。
魏郡王府的人多,一走,楼中似乎便空了小半。
赵世碂平静得很,淡笑道:“继续观战吧。”说罢,他便往前行一步,站在赵琮方才站过的位子上,赵宗宁走到他身侧。
身后跟随的官员与其他宗室纷纷对视。
往常也没觉着这位十一郎君如何,毕竟他们与之接触很少,自从定为继承人之后,才常见他与陛下站在一处。陛下在时,也未觉得他如何,他也总是站得很隐蔽。此时,他们才发现,此人当真很有气势。
他身量很高,站在木栏边,腰背挺得笔直,投下的阴影都比陛下要多。
许多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想,这样一位郎君,是如何自甘情愿地隐于陛下身后?
他十一岁养在福宁殿时,可是连话都不说的傻子啊,何以五年间能变成这样?陛下的侄儿那么多,赵叔华、赵世元,哪个不比他身份高贵?为何偏偏是他。
此人当真心思纯粹?
尤其钱商,其余人早已再度观起楼下水战的时候,他依然眯眼盯着赵世碂的背影看。
赵世碂似也能够察觉到灼热视线,忽的便回首。
钱商不慌不忙,对他一笑。
赵世碂也是一笑,才回头继续望向楼下,只是他的眉头皱起便再也未松开。
无人在意到这一幕,只除了偷偷看赵宗宁的钱月默,她不解地蹙眉,眉头也是久未松开。
金明池的水战直到未时末才算彻底结束,来观战的百姓们倒是个个都高兴。
看了有趣味的水战,亲眼又见有人献上祥瑞,陛下还封了个新的国公,还白看了一场皇家热闹,这趟真是不虚此行。
楼上的人都知道,他们口风再紧,孙太后的事也终将被传得沸沸扬扬,只可惜陛下只打算保魏郡王世子,并不打算保孙太后。
也正如所有人预料,金明池中的百姓一散,孙太后与侍卫私通的事立刻传遍东京城的大街与小巷。就等开城门,再往城外传了。杀了人逃走的赵从德,也变成了与孙太后私通的侍卫,如今城门大关,正是为了抓这侍卫呢。
无论什么时代,永远不缺看热闹的,甚至还有人自告奋勇地去帮着找那位侍卫,东京城内倒似是更为热闹了。
宫中禁兵找了一天,最后来报:没找着。
这在赵琮的预料当中,他仅是沉默片刻,便道:“往城外散开去找,即便骑马,速度再快,他们能逃出东京城,却是逃不了太远的。着重往西南方向、宋州方向与太原方向去找。”
“是。”殿前司应下,回身便领人继续去找。
赵宗宁诧异道:“哥哥,何以还要往太原府的方向派人去找?”
赵琮对她也不隐瞒:“赵从德与姜未之间有些许关联。”
“他们竟也敢?!”赵宗宁大惊。
再深的,赵琮也不打算再说下去,赵宗宁太聪明,早晚能自己发现父母身死的真相。
“眼下城中正乱,朕也不挪地方了,这几日住这儿,你可要留下?”赵琮问她。
赵宗宁摇头:“哥哥处理要事,小十一陪你吧,我稍后便回去。”
赵琮也不强留,只命令他的亲卫送赵宗宁回去,赵宗宁正要拒绝,赵琮轻声道:“由他们送吧,往后几年怕要不太平。”
赵宗宁这才点头,看似只不过是赵从德与孙太后私通被揭穿罢了,其中竟能扯出这些事来。算来,也已太平了二十多年,周边诸国从来都不是安生的,怕也该到生乱时候。她想到此处,再不多言,起身干脆离去,不打扰赵琮与其他人议事。
赵琮连连写了好几封信,令人快马加鞭送出去,他往常最爱往矮榻上靠的,这会儿却动也不想动。赵宗宁走后,他便靠在高椅上不作声,望着不远处的幔帘出神。
幔帘用的是很轻柔的料子,很轻易便能随风飘荡。
他所置的屋子,一半露天,其中三面均无墙,此时却都蒙上了同样的幔帘。均是妃色的,料子轻柔,薄薄围上一层,光既能全部透进来,又被帘布掩去几分,真正透进来的光是淡水红色的、非常柔和的光。
暧昧而朦胧。
顿时便令这个一半临水,一半在水之上的屋子显得更为曼妙。
赵世碂曾特地提出要与太常寺卿同来此处,怕是正为了找这么个地方,这装扮显然也是特意为之,也难怪赵世碂说要在这儿住上几日。
他方才来时,即便情绪很低沉,看到这样的屋子,还是不免愣了片刻。
这样的颜色,这样的装扮,明显就是为了刻意讨好他的。
赵琮苦笑,原本真能趁着节日也在这儿好好歇息几日,此时倒是白费了孩子的一片苦心。
他眼中的孩子,赵世碂也正忙着。
金明池的热闹散了之后,百姓、官员与宗室纷纷离去,赵世碂打算亲自带人再将城中搜一遍。却不料,他刚出金明池,便瞧见几位他从杭州带来的人在等他,这些人向来是无重要的事儿,绝不来找他,更何况是到金明池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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