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敛目,就待高呼一声“恭祝陛下万福”,他们好行礼。
却听到外头的太监高声传唱:“宋国宝宁长公主到!”
本还故作镇定的耶律延理将视线移往殿门处,赵宗宁一身红色盛装,长发梳成高髻,插戴金簪与步摇,流苏全是红宝石所制。她的额前更贴有宝石花钿,走路时,发间宝石流苏也仅是微晃,礼仪堪称极好。
他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
殿门处恰有秋日阳光满照,流苏熠熠生辉,斑驳光芒映在赵宗宁的面上,更将她映衬得华贵不可方物。
虽说众人也不知为啥是公主来了,但他们知道这位公主不是一般的公主。
反正他们都是小国家,依附宋国而过活,跪谁不是跪。公主也挺好,长得这般貌美,他们也乐意看,纷纷与宝宁公主行大礼。
唯有耶律延理岿然不动。
赵宗宁冷笑,直接就问:“不知那位独坐者是谁。”
福禄高抬头,一脸傲气,眼睛却下垂,高声道:“公主,此乃辽国皇帝。”
“哟,辽帝竟然亲临我大宋。”
福禄应道:“令我大宋蓬荜生辉!”
赵宗宁点头:“实乃大幸之事啊!”她说罢,又蹙眉,“只是本公主看不明白,这明明是辽国陛下,为何作我大宋打扮呢?”
福禄又道:“公主这就不知了,辽国人喜好剃头,实在不登大雅之堂,就连辽帝也不喜呢!”
赵宗宁笑:“原来如此。”笑罢,她还问,“辽国陛下可是很喜爱我大宋?不如归顺我大宋?本公主亲赏你几顶冠,比你头上这顶还好看呢,镶宝石的。”
耶律延理身后的随从很不满,眼看着就要拔刀。
赵宗宁轻瞥他们两眼,“哼”了声。耶律延理也压了压手,他们到底收回手。
赵宗宁还要讽刺,其余人也琢磨出来这是公主有意为之,立刻有人出来打哈哈,可了劲儿地恭维赵宗宁。
赵宗宁这才又嫣然一笑:“本公主就喜欢陈使这样儿的。”
“哎哟哎哟!小的受宠若惊!”
“诸位起身吧,都坐,都坐。”赵宗宁再瞟一眼耶律延理,“瞧人家辽帝坐得多自在。”
眼看又要开始,那位陈使赶紧讨好着先岔开话:“公主,陛下呢?咱们一年未曾见到陛下,着实想念。”
“陛下政事繁忙,便委派我来,诸位莫要觉得受怠慢啊。”
“哪里哪里!”众人再度可了劲儿地吹捧赵宗宁。
赵宗宁仪态万千地扶着福禄的手,缓缓往高座上去,还特地靠左走。经过耶律延理时,她还特地停下,巧笑倩兮:“陛下可要好好尝尝今日的菜式,都是特地为陛下所制。”
场中一静,暗想,不会是这位公主瞧上辽国皇帝了吧。想想也是,这皇帝虽说性子阴沉,相貌倒是一等一的好。这位公主从前据说家中也是养有面首的,性子也是无比骄横,两人还挺般配。
赵宗宁坐好,对福禄点头示意,福禄叫人上菜。
宴席这便开始。赵宗宁起身,举起手中酒樽:“我代哥哥,欢迎各位来我大宋。”
座下众人一同举杯,高高兴兴地饮了这杯酒。
耶律延理自是依然一动不动。
赵宗宁气得恨不得拿起酒杯砸他那张脸,当辽国皇帝了不得了?!但她面上平静,又笑着对耶律延理说:“不知小菜可合陛下的胃口?”
耶律延理看她。
赵宗宁面上在笑,眼中全是威胁和怨恨。
他叹气,主动拿起酒杯,对她举起:“很合,多谢公主。”
赵宗宁反而不好接话,她本就是为了来奚落他,他无动于衷,她还当他心中有愧。这般云淡风轻,便犹如一拳打进棉花里,没劲透了。
她笑容一收,脸一冷,喝了酒,便不再说话。
但是殿中气氛自有人去调和,尽管她这儿是万般不对劲,殿中照例是其乐融融。上到第三道菜时,耶律延理终于起身,拿着酒杯走到赵宗宁面前,寻常问道:“他人呢?”
赵宗宁掀了眼皮,装不下去,怒瞪他,咬牙道:“与你何干。”
“他——”
赵宗宁翩然起身,高声笑道:“稍后有乐舞可观,还望诸位尽兴。我还有事,便不再陪大家。”
众人又道“不敢当”,纷纷行礼送她。
赵宗宁带着福禄走出紫宸殿,一出殿门,拐进游廊,她就伸手狠拍廊柱:“真是不要脸面!”
福禄同仇敌忾:“可不是!”
“可别叫他知道哥哥晕过去,他这人惯会演戏的,憋在辽国憋了这么多年,定是不怀好意,还不知脑袋里又有什么坏念头。也万不能再叫他与哥哥见面!他当年那般,哥哥都不舍得杀他。”
“公主,您放心,小的都知道的。”
“走吧,去哥哥那里。”
赵仲麒被她的大宫女牵着手,带回福宁殿换衣裳。
她本也不愿回去,还是钱月默哄她舅舅快醒了,想见到穿着漂亮衣裳的她,她才同意回去。钱月默暗地嘱咐宫女,为她洗澡、换衣时,便哄她睡觉。昨夜她睡得不好,小孩儿最不能缺觉。
赵仲麒走到一半便开始打瞌睡,宫女将她抱在怀里,她趴在宫女肩膀上昏昏欲睡。眯虚着眼睛,她瞧见拐弯处拐进来一列人,他们都抬着箱子,许多的箱子。那些人身上穿的衣裳,跟昨日那位伯伯身后的人是一样的。
赵仲麒眼睛一亮,立刻拍了拍宫女的肩膀。
“郡主。”
“你看!伯伯!”
宫女赶紧回头看,一看她便了然笑道:“是外国使官贡给陛下的礼物。”
赵仲麒拍了拍身上的珠串:“伯伯给容容漂亮珠珠!”
“是呢。”宫女笑盈盈地抱着她依然往福宁殿走,那列人在小宫女、太监们的带领下渐渐也行到了赵仲麒跟前。其中一位,恰好还真是昨天跟在耶律延理身后的,他立刻跪下行礼:“拜见嘉容郡主。”
“起来吧!”赵仲麒小大人一般抬手,又问,“伯伯来了?”
她这样的小女孩,谁看谁喜欢,他立即笑着点头:“回郡主的话,咱们陛下在前殿吃宴席呢。”
赵仲麒还分不清陛下与陛下的区别,她只知道自己的舅舅是陛下。
听到“陛下”两个字,她的脸一黯,趴到宫女肩膀上,喃喃道:“容容想跟舅舅说话。”
那人也不知该如何搭话,笑了笑,继续带人抬东西。
他们将东西列到福宁殿外,由福宁殿的宫女太监去收库。
他见宫女太监们收得利索,心中松了口气,心道他们陛下千交代万交代,教了他们许多应对法子,就怕人家不肯收。
这不收得好好的嘛。
他哪里知道,那是关键的人都不在,当年那事过后,殿中的人几乎全换了,如今的人都不知道其中缘由。他送了东西,回前殿。耶律延理自是有一番好问,他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就连小郡主的话也给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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