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福宁殿_初可【完结】(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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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琮细心,还是注意到钱月默藏在袖中的手似乎有些抖。他下意识地看了座下的钱商一眼,钱商倒是似往常那样,跟登州知州正笑着说话。

  老狐狸。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赵琮原本还打算喝口茶,想了想,到底未伸手去碰那茶盏。虽然他的茶都是染陶亲手泡来,亲手倒的,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席间照常热闹,反正从不缺调节气氛的人。按照以往的惯例,吃到一半,赵琮便该起身离席,也好让其他人松快松快。只是今日,还没到一半,赵琮便已离席。

  谢文睿忽然来了。

  福禄跑进来向他禀报时,都有些不可置信。就是赵琮听到这话,也愣了片刻才起身。赵琮抛下满屋子的人,赶紧往后头走去。

  谢文睿卸了身上的武器,焦急在原地徘徊,听到脚步声,回身就跪到地上,又是愧疚又是着急地唤道:“陛下。”

  赵琮看到本人,才确认,的确是谢文睿。

  谢文睿既已背叛他,为何又回来?

  难道是小十一又出了什么事?!

  赵琮自然而然地,头一个想到的又是小十一,甚至都忘了怪罪谢文睿。

  他不怪罪,谢文睿却是当真愧疚。但此时也不是认错请求责罚的时候,谢文睿叩拜过后,立即抬头,禀道:“陛下,臣有大罪!臣愿伏诛,只是伏诛之前,臣有要事不得不报!”

  谢文睿的语气格外正经,赵琮也逐渐冷静:“你说。”

  “辽帝耶律延理装病,为了使陛下您放松警惕。臣逃离上京前,因城门被堵,走的是辽、夏边境,恰巧见着西夏兵马过边境,赶往上京。臣以为,他们是想协作攻我大宋!”

  听到“装病”二字,赵琮又是一愣,他不禁反问:“朕收到耶律钦的来信,说他中毒。”

  谢文睿苦笑:“陛下,的确如此。臣与耶律钦都信了,是耶律钦联合辽国五公主共同为之。但事实便是他压根没病,耶律钦再度被他囚禁。臣多亏耶律钦家人通风报信,才能逃出来,即便如此也逃得磕磕绊绊,拖到如今才赶到登州。”

  装病?

  小十一又骗他?

  赵琮难以相信。

  谢文睿似是知道他不愿相信,再道:“陛下,辽、夏已会面,怕是就这几日了!”

  赵琮低头看他,看了片刻,轻声道:“谢文睿,你还值得朕去相信吗?”

  谢文睿语塞,随即跪伏在地,半个字再说不出来。

  信任这个东西便是如此。

  一次推翻,修修补补还能再建。两次推翻,凑凑合合也还能再用。

  可是三次、四次,乃至多次呢。

  赵琮也不知,若这次,小十一又骗了他,他还能如何对待他们俩之间这份岌岌可危的信任。

  谢文睿跪在地上沉默不语时,一路追堵他的邵宜终于也赶到。

  邵宜没追上谢文睿,自也愧疚,但他也有消息带来,他一进来便道:“陛下!臣这些日子为了追捕谢大人,一路察觉到许多不对劲。今日进城时,在城外瞧见可疑人物。他们一看便是有身手的,个个高又壮,偏偏都做寻常打扮,隐在人群中。臣还瞧见一人,十分像那位耶律钦。臣已留下人去查探。”

  赵琮点头,叫邵宜先将谢文睿捆起来带下去,再命邵宜一定要打探到那伙人的来历。他自己则是坐在榻边,再度发起了呆。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难不成,他真的又被骗了?

  赵琮未发呆多久,钱月默过来看他,手上提有食盒。

  赵琮缓慢回神,指向身旁位子,示意她坐。福禄等人原先是陪在屋子里的,皇后来了,亲自带着吃的,一副明摆着有话要说的模样,他们又足够相信钱月默,纷纷退下。赵琮被小十一也许再度骗了他的事给激得当真有些神经衰弱,一时也未在意钱月默等人的举动。

  钱月默打开食盒,拿出里头的瓷盅,轻声道:“才刚席上,陛下也未吃多少,喝些汤吧,热热的。”

  赵琮这才稍微回神,他看了眼钱月默,说道:“先放着吧。”

  “是。”钱月默并不在意,脸上还是一派平和,她再拿起桌上茶盏给陛下倒茶,行动间,她的袖间有些微粉末洒落。赵琮因还在分神,完全未看在眼中。钱月默将茶盏递给赵琮,茶水都是染陶亲手备的。赵琮接过,下意识便喝了一口,随后放下茶盏。

  钱月默平静地坐在一旁数着数,数到二十多的时候,赵琮忽然看她:“你在茶中放了什么?”

  钱月默的手微抖,没敢应话。

  赵琮笑:“连你也背叛朕。”说刚说完,赵琮便缓慢倒在榻上。

  直到赵琮再也不动,钱月默这才滑跪到地上,哭道:“陛下,对不住。都说忠孝两难全,我却想都全了。”钱月默磕了三个头,擦了眼泪,起身就往外大步走,走到后头,她甚至跑了起来。

  钱月默跑走后,赵琮睁开眼。

  钱月默熟读医书,最知道哪些食物相克。赵琮咽下那些茶水的时候便已清醒,但为时已晚,他以为自己必要晕过去。谁料,他没晕。他不禁想到这些日子一直在吃的小十一留下的那些药,清极香极,是否有关?

  但赵琮已不在意这些,钱月默要做什么,他也懒得再顾及。

  只是以为自己将要晕过去,却又没晕的刹那,他想到小十一留下来的那些药。他还是不信小十一这次又是骗他,若是没猜错,城外那些人怕是就是小十一。

  赵琮两辈子加起来都严格要求自己,过得循规蹈矩,更是瞻前顾后,绝不让自己身置任何难以掌控的境地中。

  这一刻,他却想出格一回。

  大不了,再死一回。

  钱月默趁着人人都在前头吃宴席,快速走到钱商的卧房内,在水盆、茶壶、床榻上等一切兴许能够碰触到的地方洒上袖间的粉末。粉末十分轻微,入水即刻消失不见,便是落入床榻间,夜间的灯光下,轻易也不能瞧见。

  等她做好这些,她立刻离开。

  不一会儿,喝醉的钱商被几位随从给扶了进来,小厮也的确给钱商喝了茶水,钱商昏睡在床上。

  钱月默在自己的屋内,将信交给飘书:“有人在码头处接应,随后你便带上父亲一路往东。记住,要捆住父亲。走后,就,再也别回来!”

  飘书哭着点头,又问:“二娘子,您不跟我们走?咱们一道走吧。”

  钱月默挤出笑容:“我得留着,我是皇后啊。”

  飘书知道她说的压根不是心中所想,但也由不得她,一切早已安排好,根本耽搁不得。前头摆宴的地方也忽然安静下来,夜黑风高时,钱商的屋子蓦地着火。飘书趁火起,与钱月默的奶兄弟陈柏将钱商给偷偷运了出去。

  钱月默确认他们大约已逃走,深吸一口气。

  今日的宴席是由飘书协办,饭菜里头都下了迷药,只要吃了那些饭菜的人,几乎都还晕在前厅中。此时,夜已深,宅子里除了火烧之后的“噼啪”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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