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飞恍然大悟:“原来不止我一个人看出来了,那十七怎么不……也对,这么到处乱说对孟姑娘的名节不好。”
他点点头,郑重地向十一保证道:“你放心,不光是跟十七,以后这话,我谁也不说,就此烂在心里!”
成功避免一出惨剧,十一微微松了口气:“嗯。”
他盼着李飞赶紧回去,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然而李飞今天的话似乎特别多,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望着昏黄的太阳,他顿了顿,忽然道:“说起姑娘,不怕你笑话,我有些想你嫂子了。她做得青菜面真是一绝,这世上啊,再没一个女子比得上她。”
李飞的婆娘是个膀大腰圆的母老虎,因为李飞砸坏一个碗,能拿着擀面杖追出他一里地去。在云阳时,军中同僚常常听他抱怨老婆凶悍、家室不宁,十一没想到,远在番峒竟能听他说出这样一番与平日里全然不同的话来。
“她有时候是有些凶,但那是我让着她,不然她能打得到我?我什么身手,她什么力气,连屋门口那块大青石也举不起来。”李飞昂着头得意地自夸了一句,谈及自家的婆娘,声音却不自觉地温柔起来:“临走前,她叫我好好给大人卖力。别说卖力气了,替大人卖命,那没什么可说的,就是,就是……”
说到这里,他语气微顿,故作洒脱地对十一道:“也没别的什么事。你也知道,要是我死了,尸首肯定是就地埋了。那个什么,十一,你能不能替我剪一束头发带回云阳,告诉你嫂子,就说我那天骂她是个没人要的泼妇,那是一时气急,不是真心话。”
李飞脸上带着笑容,话语中没有恐惧与遗憾,只有一种平实的、温暖的悲伤。
十一微怔,随即点头:“好。”
李飞松了口气,随即笑骂道:“你个混小子,不是该安慰我一句,说我不会死什么的吗?”
“谁都可能死。”十一淡淡回答,顿了顿,却又郑重说道:“但我希望你能活着。”
李飞眼圈微红,在他后背重重一拍:“好兄弟!”
说罢他问道:“十一,你若没了,可有什么话要让我带的?”
十一神色一顿,本想说自己没有喜欢的人,却不由自主地说道:“我没什么要与她说的。”
话出口,连他自己都有些恍然。
某些事情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日光折进他那双深井般的黑色眼珠里,橙黄的色调有一种尘埃落定似的宁静与温暖。十一忽然微笑,轻声开口说道:“我虽喜欢她,但她什么都不必知道,这样就很好。”
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想将心意告诉她,不是有千万句话想与她说?
李飞疑惑片刻,若有所感,却又不知从何劝起。情之一字,谁能研究得透,真是红尘多难,人世沧桑,世间事往往如此,直教人唏嘘不已。
“你这样,”李飞道:“她就会跟别人跑了。”
十一顿了顿,点头:“我知道。”
李飞怅然地摇摇头:“我猜到她是谁了。”
十一愣了一下,皱眉:“你……”
“不必多说了。”李飞却是手一摆止住他的话头:“我说你一向不理会俗事,怎么连十七喜欢谁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
十一:……
“十一,你不必担心什么。”
见十一欲言又止,李·脑中有个黑洞·飞长叹一声,同情又敬佩地说道:“我知道你想成全自己的弟弟,你尽可放心,我绝不会告诉十七,你们兄弟俩喜欢上的,竟都是那位孟姑娘。”
十一:……
☆、第89章 交锋
身处京城的孟昶青一心扑在阴谋诡计上, 全然不知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两个爱慕者。与番峒一样,京城的交锋,这个时候也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胡贵妃顺利地说服了天子, 接下了处理天机阁的任务。那几个道士进宫之后,就在天机阁周围四个方位煞有介事地布置阵法, 弄出来的动静倒是不小, 但因其中涉及皇家隐秘,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一个个全牢牢闭上了嘴, 假装对此事一无所查、全不知晓。
宫里暗潮涌动, 表面上却波澜不兴。
然而这种诡异的平静只持续了一天时间。
第二天开始,宫中各处连夜来都出现怪声。
不止一个人听到这种声音,宫女和太监们声称外面总有窸窸窣窣、啪塔啪塔的声响, 像是有鬼魂靠近,在一下一下地拍打紧闭的窗户。
有人不信邪, 在出现声音的时候上前猛地打开窗户,但窗外往往什么也没有,寒风拂过,外面深沉的黑夜中仿佛突然活了过来, 冷漠无情地凝视着屋内的活人, 要将贸然接近的一切生灵拖下阴曹地府,永世不得超生。
恐惧在众人的各色想象中一点点壮大。终于有人开始做噩梦, 梦里是当年葬身火海、无辜惨死的光宗。
紧张的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 然后在那一天, 宫外云蒙山突然传来一声雷霆巨响,流火曳着光尾坠于山巅。
无数人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忙着大惊失色,只有五皇子第一个想到了父皇的安危,他越过惊慌失措的人群,穿过御花园快步赶到天子寝宫门外,却见有一个东西扑面而来,形似一条黑龙。千钧一发之际,五皇子摘下腰间玉佩击之,黑影倏忽散开,于此同时,五皇子胸口巨震,竟是忽然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地倒在了地上昏迷过去,之后虽然醒了过来,却是仍然恹恹地卧床不起,用药无数,却没有半点要好转的迹象。
鬼声,奇梦,坠星,怪病……
终于,私下里各种说法都开始悄悄地流传开来。
说法各异,怪论频出,唯一确定的,就是胡贵妃找来的道士本领不济,不仅没能镇住天机阁,若非五皇子挺身而出、以身代之,还险些危及当今天子的安危。
“哈哈哈哈哈哈,主子可安排了一场大戏。”
一个精瘦的男人坐在路边青石上,嘴里叼着根枯草,笑得前仰后合地对初一说道:“这五皇子也真挺会演的,我以前还道他是个书呆子呢,宫里的人,果然一个个都没那么简单。”
“初九,你忘了我们是什么人了?”初一很是瞧不上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皱眉斥道:“有些不该说的话,就永远不要说出口。”
京城郊外,两人等在一条荒僻的小路边。左右闲来无事,他们便谈到了近来宫里流传甚广的各版本的鬼故事。
“这荒山野岭的又没人,怕什么。”初九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耸了耸肩,嬉皮笑脸道:“老这么绷着,活得也太累。怪不得一段时间不见,总觉得你好像老了许多。”
“出去几年,你身上的江湖习气更重了。”
初一拿他没什么办法,无奈地摇了摇头,片刻后倒是也起了些好奇心:“那坠星,你大概是用了绑线的孔明灯,巨响是用的□□。但碧瑶宫里的声音,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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