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七干咳几声,随即讨好地给他倒了杯茶,涎着脸皮道:“主子,我都老大不小了,穷得至今连个媳妇都没有,这钱,您看……要不,就当您提前给我成亲随份子了?”
“说的像是我苛待你一般。”
孟昶青嘴角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或者我做媒,这便许配个大家闺秀给你,如何?”
唐七一噎,苦着脸道:“别介!要有了妻室,如何能有现在这般自在快活。”
眼珠转了转,他忽然八卦心起,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主子,您别光说我呀,你自个呢?这些年来,您最多就是个逢场作戏,身边从来没有一个真真正正的贴心人,小的我看着心疼啊。”
孟昶青挑起眼看了看他:“哦?”
“这蔡双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哪里值得您去亲手招揽,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啊。后来我突然想起,林小哥前些日子,似乎是被谢明雨跟蔡双这俩姑娘缠得都快疯了,是不是?您一出场,咣当,就收服了蔡双,又让蔡双说服了谢明雨,曲线救国,这才叫林小哥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唐七眨了眨眼睛,嬉皮笑脸地揶揄道:“主子,您什么时候对别人这般上心过啊?”
“林可后来居上。”
孟昶青闻言笑了笑,不怎么在意地随口反问道:“唐七,你莫不是吃醋了?”
然而唐七盯着他看,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消失。他张了张嘴,半晌后郑重道:“主子,您找谁都成,以您的身份,有分桃断袖之癖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林小哥……林可是男人,又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何况他的身世实在是不简单。主子,这条路太难走,与其日后摔得遍体鳞伤,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踏上去得好。”
这话,唐七像是在心里憋了很久。林可的真实性别,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是以孟昶青并未将此事告诉他。这些天来,自家主子那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唐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劝诫一二。
这已是第二个说他喜欢林可的人了……
孟昶青有些郁闷地想:难道当真如此?
然而他不说话,唐七的神色却是愈发凝重,苦口婆心地说道:“主子,还是放弃吧,在我看来,林小哥对你半点意思都没有。他小子好色得很,这左拥右抱,身边尽是莺莺燕燕,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他喜欢的是女人啊!”
孟昶青:……
唐七摇摇头,继续毫不留情地捅刀子:“他身边那么多女人,主子,您是万万抢不过她们的!”
孟昶青:……
“您长得是好看,说不准真能挤走那群不长眼的女人,一时占了上风。”
见孟昶青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唐七终于痛心疾首道:“可以色事人,不能长久啊!主子!”
孟昶青:……
“唐七。”
孟昶青沉默片刻,缓声说道:“你这般过问我的私事,似乎并不怎么合适。人与人之间,到底应该保持一些适当的距离。”
唐七不知怎么地就打了个哆嗦:“适当的距离?”
“对。”
孟昶青弯起唇角,身上寒气四溢:“譬如,阴阳相隔——”
唐七:……
☆、第47章 百家(补内容)
天水城中暗潮涌动, 又是过得几日, 正是四月初八。
阳光明媚,谢雁城的心情却不如天气这般好。
一直以来,他都拿孝道压着自己的嫡子, 可那一日过后, 谢中奇便带着樊氏离开谢府, 大有铁了心要跟他这个做父亲的一刀两断的架势。
换做平常时候, 谢雁城一怒之下, 或许真会将这逆子逐出家门, 可值此多事之秋,多一点人脉也是好的。谢中奇既然认识那姓林的密卫, 就还有些可利用的价值,谢雁城也只好忍气吞声, 让谢中士传话叫谢中奇回府,率先做出一个低头服软的态度来。
可谢雁城退了一步,谢中奇却并不领情。拖了许多天,才在天水酒楼定了个位子,客气而疏离地请他过去一会。
谢雁城心下不快, 到底还是微服去了。
他换了套寻常的衣服, 但身上仍带着久居人上养出来的贵气, 店家待他很是恭敬,躬身领着他上了楼。
二楼是包厢, 拿绣花屏风隔成单独一间, 梨花木的桌椅, 青花瓷的茶具,屋内香烟袅袅熏人醉,窗外是杨柳青青江水平,看着颇为雅致。
有一人静静地倚在窗前,不知怎么的,叫人不自觉地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乌黑的眼珠被垂下的睫毛遮住半边,眉眼中带着些许倦怠的神色,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影,像是在眺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他才回过头来,见到谢雁城,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笑来:“贵客到了,请坐。”
“你是……”
谢雁城眯着眼睛分辨了一会,不悦道:“虢山呢?”
“大哥不会来的。”
那人笑了笑:“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谢大人想找的,不就是我么?”
“……林可,林梅素。”
谢雁城的表情严肃起来:“怎么是你?”
“我来和谢大人谈一谈。”林可开门见山道:“近来漕帮的事,想必令大人很是为难吧。”
“此事如何,朝廷自有公论。”谢雁城道:“本官清者自清,有何需要为难的。”
林可上下打量他,笑着摇了摇头:“谢大人,咱们在这里试探来试探去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账本已经到密卫手里了,您再装腔作势的,恐怕要倒霉。”
说完也不等谢雁城反应,她便敛了笑意,淡淡说道:“正康六年九月初七,甲先生支取纹银一千两,正康七年十一月二十八日,甲先生自仓中提稻谷一百石,棉花一千斤。同年十二月,甲先生……”
“够了!”
谢雁城一声断喝,怒气冲冲地打断林可的话,脸色赤红,喘着粗气道:“孟珙投靠密卫了?不、不可能,这是取死之道,他不可能那么蠢……账本,你们拿到账本了?”
密卫其实还没能找到账本。这甲先生就是谢雁城在账本上的代号,林可只是借助密卫查出来的一些零散东西,诈一诈谢雁城罢了。
“现在追问这些小节又有什么意思?”
林可望着谢雁城,嘲讽一般弯起唇角:“谢大人,你还认不清形势吗?西原流寇横行,朝廷接连用兵,财政已然入不敷出,前几个月木家堡又与北齐打了一仗,北齐那里还不知如何反应,边军一鼓噪,朝廷指着这帮丘八打仗,今年的粮饷又得往上加。四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此时两大粮仓出事,尚明仓更是干脆被烧了个精光……运输线出于半瘫痪状态,人心不稳,奸商趁机囤粮居奇,京城的粮价已然涨到五两一石了,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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