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两人的视线,再看看自己满满当当的碗,林可压力山大。她干咳了几声,发动所有演技假装云淡风轻地偏过头,朝向楼宇说道:“那个吃饱了说点正事啊……老楼,我上回跟你说的鸟铳,你有眉目了没?”
“鸟铳?对!我找人去打听过了,东南沿海厦沙一带倒是出现过类似的东西,不叫鸟铳,叫小雷炮,就是造出来玩的,没法用在实战上头。”
楼宇一边比划着,一边皱眉说道:“林大人您看,要让人能扛得动,这鸟铳的管壁就不能造得太厚,既然这样,火。药那肯定是不敢放太多的,否则一不小心就会炸膛,这样一来,射程就太短了。要知道鸟铳不比大将军炮,射程短,加上装填麻烦,你好不容易放一炮,对面的人操着刀就砍过来了,这是火器还是催命符啊,这玩意听着是不错,其实就是个鸡肋。”
闻言,林可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跨越代差果然没那么容易啊,有大炮不一定就能造出成熟的鸟铳,看着简单的东西,其中蕴含的技术细节不是看几本小说、读过几本科普读物,就能拍拍脑袋就能想出来的。
相比之下,光宗那个穿越前辈倒是比她强些,至少把玻璃和肥皂给鼓捣出来了,想必当初是个牛逼哄哄的理工科学霸。可这些东西在大楚是奢侈品,对民生无益,对林可当前的处境也不会有太大的帮助。
话又说回来,光宗同志顶着朝廷重臣反对的声浪“玩物丧志”了这许多年,投入了那么多的精力和钱财,就没弄出什么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吗?
不对,当真是没有么?能随手甩出“旗语”、“颗粒□□”这种大杀器来,光宗不像是个没本事的人。别的不提,就说孟昶青从前提到的那本书……
林可心中一动。
光宗是穿越者,他辛辛苦苦写了那么一本没人能看懂的天书,到底是想留给谁的?是想给他的那帮皇子皇孙,还是……另一个穿越者?
“林大人,林大人?”
见林可忽然愣住,楼宇连声唤道:“您怎么了?”
“没事。”林可回过神来,脑中豁然开朗,一时之间竟有了些开玩笑的心情:“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老楼,我跟你打个赌吧,要是哪天我把鸟铳给鼓捣出来了,你就熬锅鱼汤给我喝,怎么样?”
“好啊。”楼宇显然是不信,揉着肚子哈哈大笑:“你要多少鱼汤都行。对了……”
看到林可还捧在手里的碗,他好心地提醒道:“剩下的快吃了吧,一会凉了就变腥了,吃鱼这事你可要听我的。”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怎么又绕回到这一茬来了?
林可欲哭无泪,恨不得给自己惹事的嘴一巴掌,正想说些什么扯开话题,楼宇就诚挚而热情地把自己刚喝剩下的锅里那一点点汤底,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都倒给了她。
“别跟我客气,在船上混,您这么羞答答的可抢不到好东西!”
楼宇一向豪爽惯了,跟林可混熟之后就没把她给当成外人:“鱼眼鱼尾都是好东西,那叫高看一眼、委以重任。快吃,这条石斑快三斤重了,大补!还有这蒜头是我的珍藏,海上香料可挺难得的,来来别浪费了,快尝一口!”
林可压根没来得及阻止,只能机械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一脸呆滞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碗。
以及里头一言难尽的黑暗料理。
分量满满的鱼头鱼尾蒜头剩汤神马的……
能容她郑重地拒绝吗?!
但十一也就算了,看了看楼宇友善的笑容,又看了看王小二那小心翼翼又期待的样子,林可实在不忍心把“不吃”两个字说出口。
在把碗端到嘴边的过程中,林可眼中饱含热泪,手臂一直微微地颤抖着。这样的表情实在太让人误会了,楼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林大人不必这么感动,一点鱼汤而已,您可救过我的命!”
“……”
肚子里的拒绝的话更加说不出口了,林可终于认命,嘴唇已经靠上了碗沿。然而终究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那一刻,她的余光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孟!昶!青!
时机如此凑巧,在那一刻,他就像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以无边的法力劈开了这个丧心病狂的世界,诸恶难侵,神鬼不惊。他的身影是如此高大,仿佛在闪闪发光!
“等等!”林可唰地站了起来,高声喊道:“孟大人,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这热情真是千年一遇。
孟昶青受宠若惊地愣了愣,扫了她一眼,疑惑又防备地问道:“怎么?”
“你这些天那么辛苦,不好好吃饭怎么行呢?”林可快步走过去,笑眯眯地劝说道:“人是铁饭是钢,你现在不在乎,等以后老了就来不及了。”
这还是林可头一回说这样的话,孟昶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这份感动,林可就一把将碗塞到了他的手里,一脸关切地说道:“你来得太迟,只剩下这一点了。刚捞上来的石斑鱼,新鲜得很,我听楼舶主说,这鱼眼鱼尾都是好东西,海上香料难得,蒜头也挺不错的。我吃的时候,心里就想着你呢,别客气,快趁热尝一口!”
孟昶青:……
☆、第79章 天书
作为一个甩锅小能手, 林可以极其风骚的操作,将手中的黑暗料理硬是塞给了单纯路过的孟昶青。
孟昶青沉默地扫了林可一眼, 又表情微妙地看了看碗里用料诡异的鱼汤。片刻之后,他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在众人、尤其是王小二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缓缓地举起碗喝了一口。
这种英勇就义的悲壮感……
“咳咳,正好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走,咱们进屋一边喝汤一边聊。”
这事干得委实不算厚道, 林可心中总算是被唤起了某种类似于恶婆婆欺负小白花的罪恶感。干咳几声, 她一把将碗给夺了回来,随即扯了个还算过得去的理由,朝着甲板上的众人挥了挥手告别, 便抓着孟昶青一块朝船舱走去。
孟昶青顺从地跟着她走,视线却不离她的背影。林可随手关门,回头看他,孟昶青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唇边挑起一如既往的笑意,淡淡问道:“你在生什么气?”
“随便寻个借口也就是了。”
林可上下打量他, 总觉得心里憋了口气,忍不住闷声道:“你不会是发烧了烧坏脑子吧?”
“一口也不喝, 不管找什么理由, 旁人心里都会生出芥蒂。”孟昶青慢条斯理地缓声回答:“何况鱼汤味道也不算差, 左右类似的东西, 我从前也吃过许多。”
林可闻言倒是愣了愣:“我以为你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不过是些往事。”孟昶青垂下眼帘,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一页,听不出起伏,也看不出喜怒:“你说有事商量,现在便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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