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微博发出去十几分钟就删了,账号也被封了。
可没用,已经有人眼疾手快的截图,时事新闻的评论中, 到处可见热心网友贴出这个信息,怎么删都删不完,苦了传媒平台的工作人员。
同一天深夜,有疑似某地护士的人上网爆料,段公子不久前刚送到他们医院,下体受伤严重,恐怕是要废了。
这下子,全都对上了。
评论里清一色的‘活该’,‘老天开眼嘻嘻嘻’,和喜闻乐见的表情包。
次日早上,又有人出来带节奏,表示段公子的手术结果不乐观,段家放了狠话,要弄死那个没背景的可怜女孩——如果不是她反抗过度,段辉也不会伤的这么重。
这人说的有模有样的,连细节都列出来了。
网友的怒气值达到巅峰。
愤怒的正义使者们涌向各大官方媒体、警察大V、和地方警察局的微博,评论都被这则案件相关的留言淹没了。
“如果最后受害者被判刑,强奸犯什么事都没有,我要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这个段辉有前科的吧,他前任跟他分手后,被人泼硫酸毁容……细思极恐。”
“呵呵,到现在官方还没任何表态,原来有钱真的能为所欲为啊。”
下午四点钟,地方公安局微博上表态,将密切跟进这个案件,绝对不会放纵任何违法行为。
至此,这个短时间内热度爆炸的社会事件,总算小小的告一段落。
*
“聂先生,您之前说过,希望见段辉一面,是否——”
聂胜和抬起手,阻止西装笔挺的男人未尽的言语。
他站在明亮的落地窗边,沉默一会,右手空握成拳放在唇边,忽然便笑了出来,边笑边摇头:“哈哈……不是现在,早着呢。公安局的人怎么说?有消息吗?”
那人答道:“人证确凿,如果段家不施加压力,肯定坐牢。但是现在社会讨论热度那么高,段家不一定敢顶风作案,这万一查出来……对了,聂先生,这次主要负责段辉案子的人,是您的亲戚。”
聂胜和挑眉,很快便释然,嗤了声:“上头的都是聪明人。我小舅舅这样的,耳根子硬,只认死道理,段家也给不了他压力,真要有点什么,我们聂家和秦家不是好惹的。”
另一人点头:“您说的是。”
聂胜和又站了会,两手伸进口袋里,转身:“走吧。”
西装男人怔了怔:“这是——”
聂胜和笑了笑:“去我段伯伯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那位好哥哥呆在医院里,我不方便去,段家总得去慰问一趟的。”
对方皱眉:“可是聂先生——”
聂胜和再次打断:“没什么可是。你以为这就算完了?我可不像他……”
他说了一半,不再往下说,唇边泛起一丝笑意,眼底的深沉和冷漠,和平时那个轻狂鲁莽的公子哥截然不同。
——早说了,不玩死他不算完。
对段辉这种又蠢又毒的东西,就不能心慈手软留余地。
还剩最后一步棋。
“走了。”
*
这两天,段辉都不怎么吃东西。
闭上眼睛睡不安稳,醒了,他就沉默地坐着,一言不发,不管谁在身边,都只当对方是空气,问他话不回答,对他说话,也仿佛听不见。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
直到他的母亲再一次到来,神情和上次的悲痛不一样,看着他的眼神,浸染了恨铁不成钢的愤懑,还有隐隐的……恐惧。
就像面对一个危险的陌生人,那种畏惧。
段辉觉得可笑,一直麻木的心脏,终于跳动起来。
满满的,全是疼痛。
他的亲生母亲,他的妈妈……怕他?
在他经历了这么多,在他失去了这么多,甚至失去了男人最重要的能力后,他的妈妈对他露出看怪物似的表情?!
“你……跟我说实话。”
他听见母亲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挣扎和纠结。
段母搓着手臂,就像感到寒冷,视线看着墙壁,并不看他:“上回,你那个开淘宝店的女朋友……是不是你找人毁容的?”
段辉盯着那个给予他生命的女人,很久都没眨眼。
终于,他笑了一下,古怪而尖锐的笑容:“……是又怎么样?”
段母浑身一颤,目光总算落在他脸上,带着极致的悲伤:“小辉,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你怎么下的去手!……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儿子!”
“你很意外吗?”段辉慢慢问了一句,始终维持着淬了毒般的冷笑:“你们平时在我身上花了几分心思?现在一个个的,来装什么严父慈母,恶心!——不用这么看我,妈,你们也没比我好多少,什么样的父母,教出来什么样的儿子,只是我运气差,没你们那么走运。”
段母气的胸口发疼:“你自己闯了祸,害人害己,还来怪我和你爸?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了?从小让你上最好的学校,能给你的,我们都给你了,是你不争气!”
段辉目光轻蔑,淡然道:“你们只教我怎么花钱,没教我怎么作人。”
“原来全是我们的错?!”段母怒极反笑,颤抖地指着他,眼泪掉了下来:“你干的好事,公众场所,强暴人家有男朋友的女孩子……还有,就算我们再怎么不喜欢那个姓戴的女人,也没想过给人泼硫酸,这种损阴德的事情,只有你想的出来!上回没人查出来,你才是走运,可不会每次都那么好运的……”
她抱着手,来回踱步,走了几圈,停下来:“负责案子的人是秦郁。”
段辉皱紧眉。
段母对着他点了点头,苦笑:“你想的没错,就是那个秦郁,聂胜和的舅舅,秦家放着公司高管不当,跑去当警察的那个。”顿了顿,认命似的长叹一声:“他不会放过你的,本来上面就查得严,你这事又闹的人尽皆知,再加上秦郁——这下,想等风头过了都不行。”
段辉没有母亲那么神经质般的情绪激动,只问:“所以?”
“所以。”段母冷静下来,看着他:“我们只能想办法,请最好的律师,尽我们所能疏通关系,取得那个女孩子的原谅,争取最轻的判决。”
段辉冷冷道:“还是要坐牢?”
段母沉默了下,颔首:“是。”
她看着段辉。
他不是她唯一的孩子,却是最不让家里省心的,可不管他长大后再怎么荒唐,再怎么过分,在她心里……他一直是小时候拉着她的衣角,奶声奶气叫妈妈的孩子。
她的孩子。
究竟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
真的是他无可救药,还是他们为人父母的太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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