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乐。
台下,满堂喝彩,掌声如雷。
只在一处角落里,有一名青年远远看着舞台上的女人,失神良久,最后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更是复杂。
他不爱跳舞,这次是被好友拉来的。
台上的女郎千娇百媚,神采飞扬,笑起来自信而明艳。
她是在场男人眼里唯一的色彩,梦中可遇不可求的女神,不惜千金也要博取一笑的倾国佳人。
那个女人,曾是他木讷的妻子。
这……到底是个荒唐的梦,还是更荒诞的真实?
*
阿嫣唱了两首歌,等到客人全都散去,已经后半夜了。
几个不知怎么混进来的汉子凑上前,讨好的叫她:“阿嫣小姐。”
阿嫣看见这些人,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你们今晚干的很好,我非常高兴——跟我来。”说着,将那些虎背熊腰,肌肉发达的男人带到后台的梳妆室,从桌上拿起几张海报,一个个递给他们:“我的亲笔签名海报,送你们。”
众人呆了好一会,感动得热泪盈眶:“阿嫣小姐,这……太贵重了,我们不敢收,不如我们带回去,给郑先生,他一定会高兴的。”
阿嫣不满:“给他干什么?他答应派人给我,我不是已经给他甜头了吗?足足听他说了一晚上的话,假装我很感兴趣的样子,还摸了两下小手,这次又不是他站街上替我拉票的,关他何事?”
那几个人犹豫一会,终于还是接过海报,谢了又谢,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阿嫣也高兴,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抬起手,指尖划过镜面,写了几个字。
——全世界第一美的阿嫣。
顿了顿,又写下一句话。
——唐子明看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她的听力视力都是一等一的好,虽不曾刻意搜寻,却早看见了角落里的唐子明,看到他脸上精彩纷呈的变化,看到他张着嘴,下巴掉了下来,半天说不出话。
对于这个攻略对象,阿嫣自然谈不上喜欢,但还是有一丢丢的兴趣。
他的文笔那么好,口才也好。
阿嫣眯起眼,幻想起来。
等前两睡过去了,到了你侬我侬时,他会给自己写下最华美的文章,等到任务结束,她要把文章都带回去,没事便重温两遍,最好离开魔界,重得自由后,弄两个乖巧的丫鬟,早晚诵读三遍。
真高兴。
阿嫣幻想完了,终于放下手,回头,瞥向窗帘边的阴影处:“沈先生,这么晚了还没走,学人躲起来听墙角,有失身份。”
男人便从暗影处走出来:“不想打扰你的雅兴。”
阿嫣笑了起来:“你坏不了我的兴致。说吧,什么事?”
沈景年沉默片刻,柔声问:“今晚,开心吗?”
阿嫣说:“开心,开心极了。”
沈景年笑了笑:“你在台上,唱的很好。”
阿嫣想听的不是这个,他没夸到点子上,便有点意兴阑珊:“多谢沈先生夸奖。人都走光了,你留下来,就为了说这句话?”
“不全是。”
阿嫣抬头,看了他一眼。
沈景年温声道:“第二首曲子,再唱一遍。”
阿嫣觉得奇怪,看在他是老板的份上,没什么异议,又清唱一遍。
唱完,他问:“摸小手了?”
谈话风格真是跳脱清奇。
阿嫣说:“摸了。”
他又问:“还有呢?”
“没了。”
“摸的哪里?”
阿嫣叹了口气,双手环胸,靠在梳妆台边看他:“沈先生,跟你说话怪累的。相识一场,我直说了吧,你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进行采阳补阴的剧烈运动——至多还剩三月寿命,多买点好吃的,多出去走走,看看这人间的风景,才是正事。”
沈景年咳嗽了一声,慢慢走过来。
阿嫣看着他。
沈景年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拉过她的手,重复道:“摸了哪里?”
阿嫣轻笑:“郑老板摸了哪根手指,你就切了哪根手指吗?我劝你三思后行,你不知道——”
手被他牵起,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阿嫣皱眉。
沈景年平静道:“你说的对,至多剩三个月。”抬眸,凝视她:“所以,这三个月,陪我一起看看风景,给我一个人唱歌。”
“一个人?”阿嫣笑了笑,抽出手:“你口才不好,满足不了我蓬勃的虚荣心,算了吧。”
沈景年也笑:“真的不考虑?”
阿嫣说:“沈先生,我能给你的,你无福消受。你想要的,我不会给——早说过了,我不卖感情。”
留下这句话,不再停留,披上外套,走出门。
夜色清凉。
阿嫣开了车来的,刚关上车门坐稳,钥匙掉到座位下,弯腰找了会没找到,抬起头,忽然看见几个穿黑衣服,戴着帽子的人,鬼鬼祟祟地溜进百乐门。
他们手里都有枪。
现在这个时候,里面好像只有沈景年和齐正。
阿嫣低头,继续找钥匙。
近处响起枪声,砰砰砰急促而刺耳,不多久,二楼的窗户碎了。
阿嫣找到钥匙,发动了汽车,准备绕道回家。
不料,有个黑衣人受了伤,一边朝大厅里面开枪,一边捂着肩膀的伤口退了出来,不经意地回头,看见一边的汽车竟然发动了,里面还有人,便本能地连开几枪。
其中一枪中了前面的玻璃。
阿嫣下意识地俯身闪避。
尖锐的碎裂声响起,风声呼啸而过,有一片碎玻璃划过脸颊,有点疼。
阿嫣抬手,摸了摸,借着微弱的亮光……看见了血。
片刻的沉默。
她抬头,透过碎裂的车窗,一瞬不瞬地看着开枪的黑衣人。
目光瞬间便冷了下来。
第45章 民国丽人(十-十一)
齐正撤到梳妆台后,也不管肩膀上擦到的枪伤, 扶起靠在墙边的男人, 疾声道:“二爷, 你怎么样?你……”
手掌沾到一片温热。
他心里一惊, 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眼神惊惧,往下看了一眼——触目惊心的血,尚且带着温度,染红了他的手指,也浸染了那人如雪的长袍。
沈景年容色惨白,细长的双眸暗如夜色, 而潜伏在那层黑暗下的, 却是宿命终定的平静。
他一手捂着腰上的伤口, 另一只手握着枪,语气不带半点感情:“你一个人走的了吗?”
齐正死死盯住他的伤,沾上血的手抖的厉害,猛地摇头:“不, 二爷, 我的命是你给的,我带你一起出去!”
沈景年笑了笑,看着他。
齐正啊,平时枪林弹雨在前,也从不变色的铁血男儿,现在却满脸恐惧, 面部五官都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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