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网悬挂,土墙半塌。
曾经要将小阿妹许给他的婶子早起喂鸡,看到了一脸悲伤的少年,先是一惊,接着连忙走上前,“好孩子,你怎么回来了!偷偷跑出来的吗?”
“婶婶,我爹我娘呢?”
婶婶皱眉,不忍地指向了不远处一处荒地——
那是村中乱葬岗。
一家人和乡亲们处得很好,乡亲们不忍心一家人尸首异处,便筹钱为三人砌了一个坟墓,墓碑上面写着——魏氏夫妻及其爱女。
少年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爹娘小妹,我已经给你们报仇了!现在,我就随你们去!”
就在少年拿着小刀割向自己脖子的时候,婶子连忙上前阻止,抢过了小刀和少年哭作一团,“我的娃啊,你这做啥!你爹娘没了,你更要好好活着!”
“婶子——”婶子是他除了家人最亲近的人,少年依靠在婶子的肩膀上,将这半年没有流出来的眼泪全都哭了出来,这半年来的压抑,忍耐和仇恨,都在此时释放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村中忽然喧嚣起来,远处的声音传进了耳中,“给我搜!”
少年脸色一变,抬头看着婶子。
婶子别过视线,没有敢看少年的眼睛。
这人是婶子找来的!
“你……为什么要骗我?”
“婶子对不起你,婶子看得出来那官老爷是真稀罕你,你跟着他混几年,等他腻味了给你一大笔钱,到时候你再出来娶妻生子,都不耽误的!”
其实她没有说实话,她将他的行踪透露给了官老爷,得到了不少赏钱,当初也是她家的男人为了多争几亩地,就告诉官老爷,这小村中有一个姿色上等的少年。
她怕若是这事情将他知道,那么她一家都会被仇恨蒙住眼睛的少年杀掉,所以将他困在官老爷府上准没错。
少年听到了婶子的话之后,眸子一亮,“婶子说得对,等他腻味了自然就会放了我。”
“这就对了。”婶子见少年将自己的话听进心中,才放松地松开了少年。
就在此时,少年抬手抢过手里的小刀,手起刀落,稳准狠地割下了婶子的舌头,带着鲜血的舌头掉在土中,鲜红的颜色蒙上了点点灰土,像是阿娘曾经做的打糕。
“啊——”
不管眼前的女人如何惊恐,也不顾她是生是死,少年握着小刀,就从村子通往明楼县的山路上逃走。
他杀了官老爷,他的人断是不会留他一命的,他只能逃跑。
一路跑到了明楼县,这比起小山村要繁华许多,少年没有一技之长,流落街头成了乞丐,殊不知乞丐也是有帮派的。
一年来,经过无数次被打,少年终于发现,唯一没有乞丐占的地方只有八大胡同。
八大胡同,无论春冬,无论早晚,始终飘着胭脂香味,回荡着莺歌燕舞。充斥着纸醉金迷。
乞丐们之所以不来这,是因为知道来往的有钱人都将钱花在了姑娘们身上,那些穷人连姑娘都玩不起,更别谈给钱了。
盛夏夜晚,月朗星稀,少年蹲坐在一个角落,啃着包子店老板扔的搜包子,除了扰人的蚊子嗡嗡作响,还是一个令人觉得舒适惬意的晚上。
眯眼睛享受微风的少年没有看到,一个喝醉酒的熟悉人影从花楼里走出来。
身穿着一件蓝白色冰裂纹锦衣,脚上蹬着二色金绣云筒靴,手里摇着扇子,大拇指带着一个玉扳指,尾指极短,好似断了一截。
官老爷在充满胭脂香味的巷子口看到了蹲在地上讨饭的少年,觉得眼熟,看清了那张秀气的脸后,勃然大怒,“你宁可在这里给我当乞丐,也要逃出来!当真是我给你好脸色了!”
少年猛地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狭长的眸子。那双眸子中盛着怒火,说着就要将他拖到一旁的小树林,一个灌木丛后面,将他扔在了草地上,“绫罗绸缎,锦被软床你不要,那就在这里吧!”
俯身撕开少年的衣服,在胸口和锁骨上落下了粗暴的亲吻,尤其是锁骨,像是要生吞活剥了他一样。
“你……怎么还活着?”
“呵,你当真以为那个药房老板卖给你的是毒药!不过就是蒙汗药而已,怎么看到我还活着,很失望?”
“你放开我!渣滓!”
“你叫吧,比青楼花魁叫得还动听!说不定这叫声还会吸引其他男人,瞧你现在这幅样子,估计很多人都会扑上来吧!”
柳明楼那时不过是十三的年纪,一年来饱一顿饥一顿,力气怎么比得上养尊处优的官老爷,就在那个充满酒气的官老爷要扒了他裤子的时候,少年看到了脚底下有一块大石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抱起石头就向那人的脑袋上砸去。
手腕被握住,“你还想害我第二次吗!身上一股酸臭味道,真是难闻,不如让其他人来!”
朦胧间,少年看到十来个男人,老的少的,面带着淫笑靠近着自己……
少年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双狭长的眼睛,墨色的眼眸中映着少年无助的模样,身上满是淤青。
官老爷的唇一张一合,说道,“你,真脏,配不上这么好看的脸蛋。”
说着,抬手就拿起一个锋利的石头,砸在了少年的额头上……
少年浑身赤裸地躺在草地上,就在以为他自己要死掉的时候,一个身着金衣的中年男子拄着一个金拐杖,“我看你骨骼清奇,命中能挣大钱,不如跟着而我做生意吧,忘掉前尘。”
少年干涸的唇嘶哑开口,“如何忘掉前尘。”
“改名换姓,努力向钱。你就跟着我的姓,从今开始,就叫柳明楼……”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阿夜
第二日清晨,江采苓早早的起了床,还没来得及唤来白荷为自己梳洗打扮。
坐在铜镜前,杏眸下泛着乌青痕迹,面容有些苍白,显然是没有睡好。昨晚她做了一整夜的梦,梦里有那夜的酒香,有那一剑穿心的痛楚。
她着实猜不透顾既明,既然能毫无感情的给她那一剑,为何不做个绝情人,反而几乎舍命救下了贺翎儿?
冷艳如袁大小姐,娇俏如钱兰,美艳如前世的自己,他如何能看上贺翎儿这个豆芽儿似的皮囊?
想到这里,心口依旧泛着阵痛,江采苓深吸了一口气,前世自己千方百计地想要讨好他,他也岿然不动,现如今倒是要栽进坑里。唇角牵扯起一抹自嘲笑意,身为太后时候爱他是错,现下她知错了,脱胎换骨成了贺翎儿了。
为何,还是兜兜转转的绕不过他这个人?
“吱呀”的一响,白荷便端着水盆从门口走进来,见着江采苓对着镜子发愣,不由得轻声唤了句:“姑娘,今日竟起的这么早,莫不是昨夜睡得不好?”
闻言,江采苓转过身来对白荷露出一个让她宽心的浅笑,也不言语,任由她给自己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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