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静静地站着,不声不响,任他劝说,心里却已经百转千回!原来这里是离萧府最近的“醉清风”那么,想要遇见他找他讨一个说法的机会就要远远大于别处!
或者说,她可以从这里开始,斗倒离他最近的一家店,让他明白她顾平安是不可随意欺辱的!
“我看平良兄弟你机灵,而且很有大将风范,你可就是砂砾中的珍珠啊,得待在离主子们近些的地方,这样才有机会往高处爬!看你这面相,以后何止是一个掌柜的呢,说不定福伯那位置你都能坐得牢!”
平安看着急于将自己留下而开始口不择言的杜文财,轻道:“掌柜的,这话要是福伯听见了,不知他会怎么想?”
杜文财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作势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两下:“哎哟,你说,我这是老糊涂了还是怎么地!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了!”说完,他马上就把这一章给翻了篇儿了,“平良兄弟,怎么样,咱们回店里说吧?”
见他又要来拉自己,平安只看了杜文财伸出的手一眼,杜文财马上意识到,尴尬地慢慢收了手回去,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平安安静地走在他的身边,听他一个人自说自话:“哎哟,我说平良兄弟啊,你可真是瘦弱,那小胳膊还不如一根柴火棍粗,感觉轻轻捏在手里都能折了似的,你看咱们店里随便一个小二都比你壮实,你可得多吃点儿啊,不然到时候姑娘家会嫌弃你瘦弱干不动活儿,到时候找媳妇儿难!”
平安漫不经心地敷衍了一声:“是吗?”
杜文财生怕自己说话惹恼了她,急忙补充:“不过,就冲着平良兄弟的相貌和气度,肯定有很多姑娘家喜欢的!”
“掌柜的,那你不是自相矛盾了?”平安跨进了门,在杜文财的示意下坐在了大厅的角落里。
“四儿!快上壶好茶来!”杜文财吩咐正在一旁擦桌子的伙计。
“好勒!”四儿应了一声,把白毛巾往肩上一甩,一溜烟撩起帘子往后厨去了。
平安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这家“醉清风”只见它和画水县城那家格局竟一样,同样进门靠左手边就是柜台,往前走则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就连大厅里摆放的桌子数量都貌似差不多。
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掌柜的,你们天字一号房今天被人定下了吗?”平安问。
“天字一号房?”杜文财说,“天字一号房我们是从来不外订的,这房间从来都是给世子爷留着的。不管哪家‘醉清风’都是一样。”
“哦。”平安应了一声,便再无话。
“我说,平良兄弟,你什么时候可以来店里帮工?”杜文财问。
平安抬眼看他,冷冷淡淡:“你什么时候需要人手?”
杜文财被她这目光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就像是被人一眼窥视到自己的小算盘一样,莫名尴尬异常:“呵呵,我当然是希望平良兄弟越早越好,不如,就今天?你晚上把行礼搬过来。我们酒楼有雇工住的地方。”
四儿端着茶盘走了过来,一边给他们二人倒茶,一边说:“我看这位兄弟跟我差不多年纪。也是来做小二?那你可是面子真大,咱们掌柜的从来没有这么大方招待过店里哪个伙计过!”
杜文财看了茶水一眼,没说话。
平安看了他一眼,只见这叫四儿的年轻小伙子大概十五六岁样子,个子并不高,和她差不太多,生得清清瘦瘦的,不过一双眉眼看起来倒是很有灵气的样子。
“四儿!”杜文财瞪了他一眼,“还不去干活儿去,在这里插什么嘴!”
四儿嘻嘻一笑:“掌柜的,你们喝茶,喝完了我给你们倒。”
“掌柜的,我自己住一间。”平安平静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这……我们雇工的房间从没有一人住一间的先例,大家都是四五个人住一间。你看这……”杜文财有些为难。
“哎呀,掌柜的,这位兄弟喜欢清静,不如就和我一起住吧。反正我那一小间也只有我一个人。我们年岁差不多正好做个伴儿!”四儿一边擦着他们隔壁的一张桌子,一边及时插话。
“要不,你和四儿一间好了?”杜文财征询平安的意见,“实在做不到一人一间啊,其它都好几人一间呢!”
四儿见平安状似犹豫,将白布巾往隔壁桌上一扔,几大步跨了过来,一把揽过她的肩膀:“跟我一间就这么定了!兄弟,别犹犹豫豫的像个娘们儿了!”
292四儿
平安承认,她完全是被四儿那句“像个娘们儿”给激将的!她真是弄不懂了,以前都是人家说她像个汉子,这才穿到这地方半年,竟然有人说她“像个娘们儿”了!
若不是遇到他,她也不会改变这么大吧?
平安就这么在离萧府最近的一家“醉清风”安顿了下来。她的同寝四儿很是开心,乐颠颠地帮着她铺床:“兄弟,你看,我这铺床的技术还不错吧?想当初我刚进‘醉清风’的时候,可是在那一批受训雇工里头活儿干得最好的呢!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被派到大厅。好些个和我一起进来的还在铺床叠被呢!”
平安看着四儿颇有些成就感的样子,笑笑:“你真厉害。”
“那可不是!”四儿铺平了床褥,拍了拍,“俺娘说了,事情要做就要做好,要么就不做,不然费了功夫累了身子还叫人不看好,不划算!”
“你娘说得没错。”平安说。
“可惜……”四儿原本笑嘻嘻的脸瞬间就耷拉了下来,嘴唇翕动着,说不出来话了……
平安似是猜到了什么,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难过了。”
四儿垂头看着简洁的蓝布床单,一滴泪水落了下来,晕染成一朵深蓝色的花儿。
“该死的水患!”四儿咬牙切齿地咒,“该死的官府!”
平安叹了一口气。
四儿转过身来,一屁股坐在了只铺了一半的床上,脸上泪痕清晰:“我娘死得好惨!”说着,他已经压抑不住,呜呜地哭了出来。
平安默默地看着他,心里有些难过:“你娘在天上一定希望你每天开开心心的。”
“我娘……我娘她就是被活活饿死的……呜呜……”四儿用袖子不停地抹着眼睛,那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越擦越多,“汇安县的知县只知道每年叫我们交粮交税,一遇到事情却只知道推脱!咱们县被水淹了个彻底,三天三夜呀,我家房子垮了,我爹,我爹为了救我,在洪水中不知去向。我娘……我娘为了我能活下来,在路边找到的一点野草她都舍不得吃,全都留给我了!”
“平良,你不知道汇安县几个周遭的县城有多惨!有小孩子饿死后,那些大人……”四儿再也说不出话来,“我这一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惨的事!我娘饿得奄奄一息的时候,路旁过路的人就眼巴巴地看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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