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弑君啊!
“护驾,护驾!”宫人们惊慌失措地叫道,纷纷向杨奕冲去。
魏云清手中的凳子已经脱手而出,只不过这凳子的重量和体积跟茶壶茶杯都不可同日而语,刚离手就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落地,谁也没伤着。
杨奕一身láng狈地躲入宫人之中,身上满是茶水和茶叶,脸上也犹带惧意。他回头见宫人围住了魏云清,立刻说道:“带皇贵妃回延禧宫,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出入!”
话音落下就见几个内侍上前扭住了魏云清,动作粗鲁,他忙大叫道:“你们给朕轻点!弄伤了她朕诛你们九族!”
这下内侍们都苦了脸,魏云清可不配合,若不能动用武力,要如何将她带回延禧宫去?
“杨奕,谁要你假好心?怕伤了我,就让我出宫啊!”魏云清恼怒地说道。
杨奕别开视线,不敢再直视魏云清。
“杨奕,你给我等着!你要么以后都别来见我,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一次!”魏云清恶狠狠地威胁道。
宫人们噤若寒蝉,假装没有听到魏云清的话,她这话,可是杀头的大罪啊!可她连皇上都敢打,皇上还不计较,说这些话又算什么呢?他们也只得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了。
宫人们千辛万苦才将魏云清带出了乾清宫,好不容易才将她带回了延禧宫,走完这短短的路程,人人都是满头大汗,满面的疲惫。
再次回到延禧宫,魏云清发脾气将延禧宫原先的宫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爬上chuáng盖上被子,把自己闷在了被窝里。
她都答应了晏如松,说会想办法出去的,可过了这么多天,她还是毫无进展,qíng况甚至越来越糟。
她知道,刚才她本不该对杨奕动手的。她应该尽量温柔地待他,晓之以理动之以qíng,今天不行,那就明天,时间一久,或许他就会同意放她出宫了。可当时她根本做不到。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正视杨奕的皇帝身份。因为他是天子,是封建集团的头头,即便在他心中她是天上的仙女,也无法阻止他硬是将她留在皇宫。如果她更多关注杨奕一些,别让他产生那样的错觉,或许事qíng就不会落到这地步。
她想起了那一天,晏如松说要来提亲,她鼓起勇气亲了他,他明明已经二十六岁,却像是个少年一样羞涩,红了耳尖,根本不敢直视她。
她摸着胸口,闭眼咬着被角呜咽起来,只有闭上双眼,她才能让晏如松的模样充斥她的视野,只有闭上双眼,她才能忘记自己身处何处,尽力去回想过去与晏如松相处时的甜蜜。
没有魏云清的命令,那些宫人都不敢进来,她错过了饭点,也不觉得饿,哭着哭着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她的两只眼睛都肿得跟核桃似的,她也不管,尝试过宫人们果然不让她走出延禧宫后,她没再làng费体力硬闯。
此刻她倒有些期待庄妃之流来找她麻烦,弄出点混乱来她才好借机搞出点什么事来。
——是的,她并没有放弃。昨天的哭泣只是一时的脆弱,她是不会放弃离开皇宫这件事的。杨奕不愿意放她走,她就自己想办法逃出去。之前她又不是没有试过从李卓手下逃出来。就算皇宫戒备森严又如何?她总能找到机会的,不管用什么办法,她都要逃出皇宫。
就算出去后,也不能再跟晏如松在一起,她也要逃出去。她不可能被困在皇宫一辈子,那不是她想要的。
被杨奕关入延禧宫的第一天,魏云清就搬了把凳子坐在延禧宫门口,周围宫人围了一圈,但她又没想离开延禧宫,也就没人拦她。
她肿胀的双眼看向宫人们,抬了抬眼皮道:“你们之中谁会下棋?”
宫人们面面相觑,随后走出了几个人。
“好,给我拿围棋来,让我教你们一种新玩法。”魏云清命令道。
在教宫人们玩五子棋时,魏云清恍惚间想起了那时候在晋阳,她也是这样教蓝田和绿翠玩这个,蓝田学得快,她就爱跟蓝田下着玩打发时间。时光已逝再难追,她也没想到要让那两人到她身边来——她迟早要出去的,又何必把她们卷进来呢?
在教会了几人玩五子棋后,魏云清便分别跟他们对弈起来。她的注意力并不太集中,一边玩一边注意着外头,不过面对的都是菜鸟,自然是全胜。
如此一个早上加一个下午过后,魏云清基本已经搞清楚了这一天白天延禧宫附近的锦衣卫巡逻时间。
傍晚,她叫来一个宫女一个内侍道:“你们各给我拿五套你们身上的衣裳来!”
两人互相看了看,都不解魏云清的用意,一时间有些迟疑。
“快点!”魏云清斥道。
“回娘娘,奴婢那儿,并没有那么多衣裳……”宫女低声回道。
魏云清显得不近人qíng:“没有那么多,就找别人要,这还要我教你?”
“是……娘娘。”宫女垂着视线不敢再多嘴。
两人一起走了出去,便忙去凑衣服去了。
魏云清在宫室内等了会儿,就见二人总共拿了十套衣服过来。她不耐烦地说:“放下,你们可以走了。”
二人忙行礼离去。
魏云清独自在宫室内待了好一会儿,才叫人进来,几个宫人都被室内这乱七八糟的给惊呆了。
地上都是布料的碎片,铺满了房间,正是方才拿来的十套衣服。
魏云清冷声道:“都收拾gān净。”
宫人们忙动手打扫,悄无声息的便将宫室内又收拾得整洁如初。
过后的几天,魏云清白天观察锦衣卫巡逻时间,傍晚就开始乱剪衣服玩。时间一久,刚开始还战战兢兢的,生怕魏云清会有什么过激举动的宫人们便放了心。
这几日他们都仔细观察过了,拿进去是十套衣服,拿出来的布料收拾起来也是十套。也就是说,娘娘就是生气,想要剪衣服消气。这事被报上去后,乾清宫那儿就传来了回应:去多领些衣裳,让皇贵妃剪!
如此观察了几天后,魏云清发现了锦衣卫的巡逻时间应该有三种规律,但并不是按照顺序来的,似乎是随机决定用的是哪一种规律。不过只要上午看过他们的巡逻规律,基本上就能弄清楚下午的qíng况。
前一天晚上,魏云清照旧让宫人们拿了十套衣服,但她只剪了九套,而宫人们已经习惯了她的行为,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前面几天的剪衣服,以及有多少套衣服剪多少套衣服,就是为了麻痹这些宫人,等他们习惯了她的做法,必定会疏忽大意,不再刻意去数她剪了多少套。如今这办法,看样子果真成功了。
魏云清留下了一套宫女的衣服,准备先逃逃看。她当然知道要逃出守备森严的皇宫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但被关在延禧宫里,她一点都不知外头的qíng况,再等下去也毫无用处,不如尝试一番。这次逃不出去,总还有下次机会,逃出去的办法,她分分钟能想出无数个,根本不怕这一个被他们发现从而警惕起来。
午后,说自己困了想要午睡,魏云清让宫人们都出去,自己待在了宫室之中。她换上宫女的衣裳,静静地等了会儿,便从窗户处爬了出去。走过偏殿便是围墙,她早发现这儿有一棵树,可以让她借来爬墙——对宫里的女人来说爬墙或许困难,但对她来说,这不过是小菜一碟。
她费了番功夫才爬上墙,看向宫墙外,外头并没有巡逻的。她了然一笑,侧身翻下了围墙。
☆、55|第五十五章
落地后,魏云清立刻离开延禧宫,往御花园的方向行去。位置所限,之前魏云清只能看到延禧宫附近的巡逻侍卫,不过至少可以因此估算他们巡逻到其他地方要多久。不过巡逻侍卫肯定不止这一队,而那些就不是魏云清能了解的了,她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运气好遇不着其他的巡逻侍卫。
魏云清一路心惊胆战的向御花园的方向行去,或许是她运气好,竟然真的没有遇到别的巡逻者。一直提心吊胆到了御花园之中,她才放下心来。
其实她现在换了身宫女的衣裳,没必要如此紧张,巡逻侍卫应该会把她当成普通的宫女而不加阻拦。只是为免多生事端,自然是能不遇见就不遇见最好。
刚进入御花园,魏云清远远的便看到一行人缓缓走来,忙躲了起来——如果是其他人,她还能不躲,偏偏来的人是庄妃啊,对方认得她!
好在魏云清附近就有一座假山,她立刻躲进了假山之后,紧贴着假山壁,屏住呼吸等着对方通过。
谁知,那一行人经过假山旁时,却忽然停了下来,在假山旁的亭子里坐了下来。魏云清与他们隔得很近,差点吓得心脏都停跳了。她以午睡为借口把宫人们都赶出了她的房间,可他们迟早会发现不对的,她的时间并不多,要是在这儿耽搁得太久,那这一次恐怕就要功亏一篑了。
魏云清正准备踮着脚尖绕过这儿,尝试悄悄离去,就听另一边庄妃问道:“银铃,那魏氏在宫外的qíng况,可都打听清楚了?”
魏云清蓦地停下脚步。
只听一个温婉的女声道:“回娘娘,差不多了。听说啊,那魏氏独自买了个小院子,总是抛头露面的,还跟晏如松晏将军不清不楚的。”
庄妃冷笑一声:“那个贱人,本宫就知道她不守妇道,是个dàng.妇!”
银铃又道:“是啊,娘娘。听说她从不避讳与外男接触,可真是伤风败俗呢!”
“皇上可是被她给骗了!”庄妃愤然道。
银铃有些迟疑地说:“可是我听说……皇上晓得那魏氏与晏将军的关系呢!”
“什么?”庄妃惊诧道。
“奴婢也觉得奇怪呢。”银铃怪道,“也不知那魏氏给皇上下了什么迷魂药,皇上一点儿都不在乎,明明晓得她与旁人不清不楚,却非要接她进宫。前两日那魏氏不是还打了皇上,被皇上关起来了吗?就这样,皇上还是不惩罚她。奴婢瞧着啊,那魏氏是有些古怪。”
庄妃沉默片刻,问道:“你之前说,那魏氏打皇上,是因为她想离宫,皇上却不让她走?”
“是啊,娘娘。”银铃疑惑道,“这世间的女子,都想着成为后宫的女人,爬得越高越好,偏她,明明一入宫已是皇贵妃的位份,离皇后就只有一步之遥了,也不知她究竟在想些什么,非要离开皇宫。莫非她是yù擒故纵,说是想要出宫,实则想要的是皇后之位?”
“哼,就凭她?”庄妃冷笑一声,片刻后却低低地说了一句,“许是……她只想跟晏将军白头到老吧。”
“娘娘?”银铃有些担心地叫了庄妃一声。
庄妃一时的感叹立刻消散无踪,冷哼道:“本宫无事。旁人千辛万苦想要的位份,那魏氏却百般推脱,也是矫qíng!本宫倒要看看,在尝尽了这世间最繁华尊荣的日子之后,她能推脱到几时!”
魏云清默默地听着,暗道,这庄妃说得好像她没有见过世面似的,在现代她什么没见过没玩过,古代皇宫内也就是伺候的人多,非常适合只想赖在chuáng上什么都不愿意做的懒人,除此之外,有趣程度、丰富度和便捷度都比不上现代,更何况这儿还没有自由,她会留恋这皇宫中的日子才怪。
“一会儿派个人去宫外探探,那晏如松是如何反应的。”庄妃忽然又道。
银铃道:“是,娘娘,不如让小橘子去?”
“嗯,那小子机灵,便让他去吧。”庄妃没有反对。
魏云清眼前一亮,这不正是出宫的好机会么?她可以假扮庄妃宫里的小太监,把小橘子手中的出宫令牌给抢了,一旦出了宫,便是天高任鸟飞了。
她悄悄探出头去,看到庄妃身边的大宫女银铃叫来了一个岁数不大的内侍,将一块令牌给了他,叮嘱了他几句,便让他离去了。魏云清立刻悄悄绕过假山,安静地等了几秒,再一瞬间窜了出去,躲到前方的一棵大树后,如此辗转了几次之后,她离开了庄妃等人所在之处,跟上了那个叫做小橘子的内侍。
“对了,孙首辅可还在……”
身后隐约传来庄妃和银铃的讨论声,但魏云清离得远了,已然听不清楚。她也不甚在意,想来她们在谈的,是孙首辅帮她向杨奕求qíng的事吧。她虽然不知前朝的消息,可她知道孙首辅不会罔顾她的意愿,她相信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会为她向皇帝请求。只是目前来看,并没有什么效果。
等以后有机会,她一定要好好谢谢孙大人。
魏云清跟着那小橘子走了一段路,很快就追上了他,眼看周围并无旁人,她忙招呼道:“前面那位公公!”
小橘子急着出宫办事,起先并没有听到魏云清在叫他,直到魏云清叫了两遍,他才停下脚步回头疑惑道:“这位姐姐,你是在叫我?”
“是啊,小公公!”魏云清笑道,“你是庄妃身边的吧?”
“正是。不知姐姐找我有何事?”小橘子奇怪道。他之前只见过魏云清一次,那时她是皇贵妃的盛装打扮,如今她衣着朴素,因此他并没有认出眼前这个宫女打扮的人正是他家庄妃娘娘目前最恨的皇贵妃。
魏云清笑道:“找你的不是我,是曹军曹公公,你快去瞧瞧吧!”
“曹公公?他为何要找我?”小橘子奇怪道。
“这我哪里晓得?你还是自个儿去问曹公公吧!”魏云清耸耸肩。
小橘子连连点头,往回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道:“这位姐姐,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他话音刚落,魏云清刚才从假山旁随手捡的石头便一下子砸向了他的额头,他两眼一翻,昏了过去。魏云清忙四下里看了看,勉力将他拖拽到一处隐蔽之地,从他身上摸出庄妃赐给他的令牌,又把他的衣服给扒了下来,给自己换上,换了个发型,戴上他的帽子,化身为小内侍,向玄武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