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清却还没打算放过杨奕,抽出他指出看过的一本书,翻开后随意念了一段,问道:“后面是什么?”
杨奕:“……”
“你真的看过这本?”魏云清表qíng狐疑。她还以为古人所谓的看过,就是已经将书倒背如流了呢!究竟是杨奕骗她,还是时间太久他给忘记了?
“……几年前看过。”杨奕低声道,“但我……已经不记得了。”
那时候看书就是为了应付,他哪里会认真呢?心思都不在这上面,自然连它说了些什么都记不住。
魏云清幽幽一叹,对于自己的承诺能不能完成,又少了些信心。皇帝能混成这样子,也足以说明孙大人这个首辅的能耐。只是孙大人太能gān了,也就让杨奕养成了惰xing。
魏云清没再折腾杨奕,丢了本书给他,自己也拿了一本书,坐在一旁慢慢看起来。
杨奕偷偷看了眼魏云清,见她表qíng专注,便也只得捧着书假做认真地看起来,只是翻来覆去了半天,连一页都没有看进去。他在学业上已经荒废了太久,要重新习惯学习的刻苦和枯燥,又谈何容易呢?
时间渐渐流逝,很快内侍来报,文淮文大学士来了。
文淮进来时的面色并不好看,眼里竟有血丝,像是并未休息好,看到杨奕时,他硬邦邦地行了礼,口气生硬地问道:“不知皇上找微臣来所为何事?”
魏云清一见文淮这样子,就知道他对杨奕有qíng绪。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文淮时,曹军说了孙大人的坏话,那时候文淮就在替孙大人说话,言语间对孙大人很是仰慕,但此时孙大人已逝,杨奕可以算是间接凶手,这文淮又怎么会不恨杨奕呢?
只是毕竟君臣有别,文淮不可能当着杨奕的面对他乱吼乱叫,只能以些微的态度变化表达自己对杨奕的不待见。
杨奕正看书看得心烦,碍于魏云清在场只得继续看,此时见文淮来了他终于暂时不用看了,对文淮露出的笑容便显得极为真诚:“文淮,你来了?快过来,是皇贵妃找你,不是朕。”
文淮面露疑惑,看向魏云清,态度稍缓:“不知皇贵妃娘娘找臣有何要事?”
魏云清道:“对于文大学士来说,此事轻而易举。皇上近来想要读书,还烦请文大人帮他瞧瞧,应当读哪些书,又该如何读?”
文淮点点头,却道:“原来如此。只是微臣才疏学浅,只怕有负皇上所期,还请皇上另请高明吧!”
他这自然是在跟皇帝闹脾气,对于孙承吉的死,他不可能轻易释怀,自然也就不乐意在这时候帮杨奕的忙。
魏云清有些理解此刻文淮的心思,她想了想对杨奕道:“你先出去。”
杨奕下意识想要开口反驳,这儿可是他的地盘,他凭什么出去啊?况且他可是皇帝,又怎能当着别人的面被一句话赶出门呢?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就对上了魏云清不容反驳的眼神,只得灰溜溜地说:“……这儿太闷了,朕先出去透透气。”
等杨奕一走,魏云清便走到文淮身前,以男人的方式拱手行了一礼:“文大人,今后还要仰仗您了!”
“娘娘,你这是何意?”文淮皱眉。
魏云清低声道:“文大人,我尚未同皇上说过,孙大人在逝去前曾经与我见过一面,那时候我答应了他,会耐心辅佐皇上,助他成为一代明君。然而我学识浅薄,恐怕难以胜任此项重任,只得寻求文大人的帮助。这是孙大人的遗愿,请您帮我一起实现它。”
“孙大人他……果真如此说过?”听魏云清提起孙承吉,文淮面容凝肃。
“是的。文大人,您与孙大人共事这么久,早已明白他对大梁的忠心,即便是含冤而死,他也不希望大梁灭亡。我钦佩孙大人的气节, 便决心完成他的遗愿,不知文大人可否助我一臂之力?”魏云清诚恳道。
魏云清自认为有一定的看人能力。孙承吉是个政治家,而文淮,更像是个纯粹的文人,而文人,更看重的是气节,是名声。文淮对孙承吉的敬重,绝对会压过他对杨奕的怨恨。
果然,听到魏云清的恳求之后,文淮犹豫了片刻,低声道:“不知娘娘想要如何辅佐皇上?”他叹了一声道,“老夫从前几次三番求着皇上念书,可他却向来不理会老夫,上回在晋阳难得向老夫要了几本书,却也只是偶有为之,老夫早已不再肖想皇上再好好读上几本书了。”
他的态度已然表明——他是不介意辅佐杨奕,指导他念书,可对方会不会领qíng却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听他提起晋阳一事,魏云清也想起那时候跟杨奕下五子棋,他输了她一个承诺,他就为了支开他让他去找文淮推荐三本书来看。
“关于这点还请文大人放心。”魏云清笑道,“您只需要按照他的qíng况推荐书籍,其余的事jiāo给我来应对即可,我定会督促他读书。”
“皇上可会听娘娘的?”
“他答应过我了,会听我的。”魏云清回道。
文淮心中仍然存有疑惑,但听魏云清如此信心十足的模样,心底便也升起了希望。他想到了在晋阳,以及回到上京之后发生的事儿。他想,对于皇上有如此影响力的女子从前并未有过,或许此次皇上果真能奋发向上吧!
“那……老夫定当全力相助娘娘!”文淮掷地有声地回道。
魏云清喜道:“多谢文大人!”
文淮平常在杨奕那儿并不太受待见,跟他的接触自然没有孙承吉多。不过他知道杨奕平日里必定不会看书,因此对于书籍的推荐胸有成竹。当杨奕被魏云清叫进来的时候,文淮已经选好了三本书,亲自递到杨奕面前:“皇上,请您先看这三本!”
杨奕惊诧地看着整个jīng神面貌都变了的文淮,又看向魏云清,也不知她是使了什么法术。
他接过书,刚想将书放到桌上,便听文淮大声道:“皇上,您终于决心读书,微臣老怀甚慰。微臣相信,要不了多久,皇上您的学识必将超过微臣!”
“那是……那是一定的!”杨奕把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死死地抱着书面露心虚。下了决心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他拥有那么qiáng烈的渴望令魏云清不再看不起自己,可方才当他看书时,只不过看了几行便困得不行,他心里难过又失望,全都是对自己的。
难道他真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杨奕很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他可是皇帝,是天子,又怎么会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呢?他只是不习惯而已,只要他想,他很快就能习惯的,到时候就算去考个状元也不在话下!
文淮推荐了书之后便打算离开,不过在魏云清的提议之下,他还是决定留下替皇帝讲课。
魏云清托腮坐在二人身边。文淮面容严肃认真,而杨奕则蹙眉一脸苦相,只是有魏云清在身边,他就算想撂担子不gān也做不到。
这一天,本来就喜欢给人上课的文淮作为天子的老师讲课讲得眉飞色舞,心满意足地离去。而杨奕则是满脸的疲惫,脑子涨得不行。
“阿奕,今日你好认真。”魏云清递上一杯热茶,鼓励道,“若将来你也能如此,假以时日,必定成就大业!”
云清姐姐夸我了!
一天的学习下来,杨奕本觉得脑昏脑胀,心里已生出了放弃的念头,可听了魏云清的夸奖,他觉得自己仿佛满血复活了一般,对今后的读书也充满了信心。
他可不是烂泥!他是天子,是能凭自己能力考上状元的男人,他已经能让云清姐姐刮目相看了!
受到了鼓励的杨奕顿时踌躇满志,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了第五天。
杨奕这人,登基时才九岁,那时候的玩xing并没有加以控制,一直到如今长大,所谓的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他可以一时坚持读书,但他的本xing如此,却坚持不了一辈子。
这才不到一周而已,惰xing便重新显现,约定好的时间到了,他并未出现在乾清门。
魏云清与文淮二人起初还当是杨奕偶有的迟到,但直到过了半小时还未见他出现,魏云清这才意识到不妙,请文大人稍候,自己匆匆忙忙向乾清宫跑去。过去的几天,杨奕表现良好,魏云清也渐渐放了心,心里已经在慢慢计算着自己出宫的时间了。没想到这才几天,就又出了问题。
魏云清来到乾清宫时,门口挡着郑祥。
见她匆匆赶来,郑祥身子一斜挡在她前进的路上,笑眯眯地说:“娘娘,皇上身子不适,您还是请回吧。”
“身子不适?哪儿不适?”魏云清皱眉,“可有什么大碍?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她的心里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担心,就古代这医疗条件,要是生个病,还就像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啊!
但郑祥偏就拦着不让魏云清进,脸上依然笑眯眯的:“娘娘,皇上身子不适,不过已找了太医,娘娘您请回吧,莫要扰了皇上歇息。”
魏云清一怔,慢慢回过味来。
她明白了,杨奕这感qíng是在装病啊!为了逃学,他也是够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叶卡尔童鞋和猫耳朵童鞋的地雷,亲亲你们!
☆、61|第六十一章
“我去看看他。”魏云清冷着脸道,“请郑公公让让,免得一会儿我心急皇上的龙体,不慎冲撞了公公。公公年纪大了,我怕若有个闪失,对宫里,对皇上都是不可替代的损失。”
魏云清现在在宫中行走时,都会带着绿翠和蓝田,此刻也是,她领着二人直接越过郑祥,想qiáng行闯入乾清宫中。
郑祥退后几步再一次挡在魏云清跟前,使了个眼色两边便涌上了不少宫人,个个警惕地望着魏云清,仿佛她是qiáng行闯入皇宫的刺客似的。
“娘娘,皇上有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内,您也不例外,您还是请回吧。”郑祥不yīn不阳地说。
郑祥是杀害孙承吉的嫌疑人,再加上过去阻挠她出宫的种种纠葛,魏云清对他毫无好感,甚至内心是充满了敌意的。想到杨奕的小孩子心xing,她都怀疑,这装病逃学的主意,恐怕是郑祥想出来的。
“郑公公,今日不让我见到皇上,我是不会走的。”魏云清沉着脸冷哼一声,见无法突围,也不去注意周围人的眼神,一甩袖子坐在了乾清宫前的台阶上。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魏云清转头看绿翠:“绿翠,你身上可带着零嘴?”
绿翠一愣,随即脸一红道:“奴婢身上……有桂花糖。”
她原本就喜欢吃甜食,自从跟着魏云清过上好日子后,她就会在身上藏一包小零嘴,有空的时候就拿出来吃,解解馋。
也不等魏云清催促,她便将一包满满的桂花糖取出,恭敬地递到魏云清跟前。
魏云清笑道:“多谢,看上去挺好吃的样子。”
绿翠被鼓励了,忙笑道:“对啊娘娘,这桂花糖可甜啦!”
蓝田拉了拉绿翠,示意她稍稍收敛。这可是在乾清宫大门口,魏云清是皇贵妃,拥有特权事后不敢有人责罚她,可她们却不一定了。
绿翠撇撇嘴,有些不以为然,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娘娘,这儿可是乾清宫,是皇上的寝宫,您若想吃零嘴,还请您移驾,您这样,成何体统?”郑祥见魏云清如此有恃无恐,心里不忿,面上却做出恭敬劝导的模样,肃然道。
“哦,这样不行么?”魏云清刚要将一颗桂花糖塞进嘴里,闻言放下看向郑祥,挑眉道,“既然如此,便让皇上出来教训我一番好了。他不出来,我就坐在这儿不走了。”她顿了顿,转头看向乾清宫,略微提高嗓音道,“或者说,皇上是希望我离开皇宫?那便给我个出宫令牌,我求之不得。”
郑祥悄悄回头看了乾清宫一眼,眼神微微闪动,面上已没了方才刻意为之的恭敬,尖着嗓音道:“娘娘,您既然已入了宫,就该彻底忘记宫外的一切,怎能还惦记着外头呢?这宫里的女人,可都是皇上的女人,您若总想着外头的事……或人,这可是乱了宫里的规矩!”
魏云清睨了郑祥一眼,她知道他很清楚她与晏如松之间的纠葛,他说出这样的话虽不知道具体目的,但明显是想要离间她和杨奕的关系,说她水xing杨花,进了宫还跟宫外的男人藕断丝连,不清不楚。可她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因她并不在意。
“那又如何?郑公公莫非忘记了,您又不是皇上,也轮不着您cao这份心。”魏云清无所谓地说着,扭头看向绿翠,将手中的桂花糖递过去,“来,绿翠,你也吃一点,我可不好意思占了你的糖全吃完。”
“这……娘娘您全吃了也没事,奴婢房里还有呢……”绿翠小声说着,脸色随着越来越轻的语调而变得通红。
“这不这儿没么?来,别客气,还有蓝田,你也来点。”魏云清眼一抬又去招呼蓝田。
“是,奴婢多谢娘娘。”蓝田知道魏云清随意惯了,也不在这件事上与她推让争执,笑着应下,拿食指和拇指夹了一颗桂花糖,送入口中。
绿翠见状,也跟着拿起两颗糖,心满意足地送入嘴里。
郑祥见三人旁若无人地吃起东西来,心中已满是怒火,可面对此刻在宫中地位依然稳固的魏云清,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得握紧了拳头,隐隐带着不甘地看着魏云清。
这时,乾清宫宫室大门打开了一道fèng,杨奕从门口探出个头来,状若虚弱地对魏云清道:“云清姐姐,你……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