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清托腮看着手中的一份奏折,看半天后郁闷地放下。这些言官也真有意思,骂人都骂得引经据典,那么富有趣味xing和文采,可这就苦了她了,看到不太懂的就跳过,不过也大致能看明白,对方是在骂她牝jī司晨,说全天下的灾难都是她gān政才让老天降下的祸患。
而因为这些奏折,原本先前还跟她合作愉快的内阁突然就开始了非bào力不合作态度。现在她就在内阁议事处,然而在场的就只有她带来的人和曹军,内阁的几位辅臣们统统告假了。跟她尚算有私jiāo的文淮私下让人来告诉她,内阁诸位大人已经说好了,她一天不离开内阁,他们就一天不回来。内阁辅臣们不但自己罢工,还号召朝廷中的其余人一起罢工。而就连通风报信的文淮也觉得魏云清这样以女子之身gān政不好,希望她能退回后宫里去。
“把他们给惯的!”魏云清低低地抱怨了一句。
曹军没听清,脸上疑惑一闪而过,却紧接着又被目前的状况给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一脸菜色道:“娘娘,您看这事咱们究竟该如何是好?”
满朝官员基本上都在反对魏云清gān政这件事,而现在,内阁成员又罢工了,整个大梁朝的公事就没人gān了,长此以往,大梁的统治迟早要崩溃。而就算魏云清能化身工作狂,将原先内阁的工作都扛过来,要是底下的官员不配合,她也是完蛋。
难道说,她果真就只能退回到后宫去了?
魏云清不甘心,她并非对权力有所留恋,只是她出宫的希望都在这儿了,而且她也想以自己微薄的力量扫清大梁发展路上的一些障碍,勉qiáng能完成对孙首辅的承诺。
然而现在,就因为她是女人,满朝文武都反对她,如此她根本难以施为。
要向那些迂腐书生投降,放弃刚起步的一切妥协吗?不,她不愿意!
“他们不肯gān活,总有肯gān活的人。”魏云清想了好一会儿,便下定了决心,她就不信了,会找不到一个愿意帮她gān活的人!如果文武官员里找不到,那她就在太监宫女里找,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足够的报酬的话,怎么可能会找不到人来帮她?
“曹公公,你先私下接触一下上京中的官员,无论是什么职务,有肯继续坚守岗位的,就记下名字,许以好处。”魏云清道。她知道要让官员们公开表明支持她很不容易,就将要求放宽,只要官员们肯继续默默gān活,她就感激他们,将来自然会有好处。
曹军闻言连连点头:“奴婢这就立刻找人去办!”
“还有,召集些识字的太监宫女,既然前朝的大人们不肯gān活了,总要有人顶上的!”魏云清道。
曹军眼睛一亮,笑着应道:“是,娘娘!”
不过魏云清紧锁的眉头并没有绽开。因为她很清楚,目前她能做出的对策,都是临时xing的,不过是表明一种态度——她绝不妥协。可目前也不知能有多少人坚守岗位,若空缺太大,大梁朝廷的日常运作都会受到影响,后宫的太监宫女又能有什么用?他们又不懂专门事务,不可能真的顶替官员们。
但这种时候,她是绝对不会退缩的!
过了两天,曹军那儿的消息传来。
大梁朝中不愿意掺和到斗争中,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的官员也有一些,他们表示会继续坚守岗位,请皇上放心。只不过这样表示的都是些低级官员,连早朝面圣的机会都没有,对整个朝堂起不了太大的影响。
后宫中识字的人有一些,但总体上不多,魏云清都快愁白了头发时,忽然想到她好像漏掉了一些人……
而在魏云清有所行动之前,曹军又告诉他,一些御史居然跪倒在乾清宫面前,要求皇上惩治她,说她妖言媚主,为上天所不容,若继续将她放在身旁,大梁将有大祸患。他们骂得太难听,皇上没忍住跑出来骂了回去,还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只是即便如此,也没让这些前朝官员放弃联手将她赶下台。
“娘娘,皇上真真是心中只有您呢!他对那些个御史说,您是天上的仙女,老天才不会不容你,让他们莫再编排污蔑于您呢!”曹军将这事当笑话说,“您真该瞧瞧当时那些个御史面上的神qíng,啧啧,还有胆大不怕死的想反驳皇上,结果还没开口就被皇上踢了一脚呢!”
魏云清嘴角微抽,曾经说好的她的“仙女”身份不得外传,结果杨奕现在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捅了出去。不过好在没人会相信这种话,倒也无所谓了。
曹军还在笑着描述当时有趣的场景,魏云清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忙道:“曹公公,你速去替我寻钦天监chūn官正吴尚文过来。”
“钦天监?”曹军不知她找此人是何事,面露疑惑。
魏云清微微一笑:“若他肯出手相帮,此困局说不定可解。”
曹军虽依然不知魏云清为什么要找他,又要怎么破局,出于对魏云清的信任,他忙道:“奴婢这便派人去寻他!”
“还有,明日一早我要宫中所有妃子来延禧宫见我。”魏云清又道。
曹军眉头一挑,也不问,点头道:“奴婢晓得了。”
曹军忙去了,魏云清也拿出纸笔,准备一些见吴尚文的东西。想到吴尚文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晏如松,一想起来,心里还是难过,可她也只能将他从脑海里赶出去,继续在纸上描画。
很快曹军来回报,吴尚文这几日休了假离开上京去周边了,说是要在不同地点观测天象。魏云清虽失望也没办法,只得让曹军多留意吴尚文那边,等他一回京就请他进宫。
第二日一早,魏云清盛装打扮,于延禧宫接见了按照她的要求过来的后宫妃子们。
魏云清如今平日里打jiāo道的都是男人,如今殿上坐满了环肥燕瘦的美人们,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真叫人心旷神怡,心qíng舒畅。
这些后宫女子并不清楚为什么魏云清这个从来不跟她们玩到一块儿去的皇贵妃会找他们过来,但这并不妨碍她们抱着争斗一番的心思将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试图将别人都比下去。
魏云清从来没有将自己看做过这些人之中的一员,自然也就不会有任何斗争之心,反倒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们。
“不知姐姐找妹妹们过来有何事?”先开口的是目前执掌后宫的徐贵妃,她面上带着淡笑,语调恭敬。
魏云清打量着眼前之人,笑着说道:“是有件有趣的事儿。不过在说之前,请诸位将贴身宫女都叫出去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妃嫔们纷纷一惊,互相看看,迟疑之色溢于言表。过于魏云清的存在太过特殊,她们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都不敢轻易招惹她——毕竟有庄妃这个前车之鉴了。如今她不但突然将她们都叫过来,还让她们将贴身大宫女都叫出去……她们有点儿慌了。
“哼,别装神弄鬼的!明人不说暗话,有话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偏要弄得神神秘秘的,谁知你是不是想支开了人害我们!”庄妃冷笑一声。
徐贵妃忙道:“庄妃妹妹,你这话便说得有些过分了,姐姐哪会害我们?”
庄妃斜睨了徐贵妃一眼,表qíng不屑。
魏云清却并未在意庄妃的吵闹,只是朝她微微一笑:“你怕的话便带着你的人走好了,没人会拦你。我这有趣的事儿,还不想找胆小如鼠的人参与呢!”
“你!”庄妃气得站了起来,怒瞪着魏云清浑身发抖。
魏云清无所谓地看着她,眼神像是在说:你走啊,走啊……
然后庄妃就一屁股坐了下来:“本宫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转头看向身后人:“你们都出去!”
她的宫人们立刻应声走了出去。
魏云清勾了勾唇角,又看向其他人:“我接下来要说的事虽然有趣,但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大逆不道之事,若你们怕了,现在走还来得及。当然,一会儿听完了再走也可以。”
在座之人互相看看,见庄妃首先表态留了下来,她们也壮着胆子让自己身边的宫人出去了。这皇贵妃要说的话又能有多大逆不道呢?就算说事是借口,她本意果真如庄妃所说是想支开了人来害她们,她们还真就不信这么多人,她还能真害了她们不成。
见所有不相gān的人都出去了,偏殿内只剩下一众面色或好奇或紧张的嫔妃们,魏云清笑道:“这个有趣的事呢,是这样的——不知大家有没有兴趣gān个政?”
众嫔妃一脸迷茫,实在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云清继续道:“具体点来说呢,就是前朝的老臣们觉得咱们女人gān政就是天理难容,煽动前朝官员罢工,可我偏不信这个邪,便来找大家伙帮忙了。谁说女子不如男?他们看轻我们,我们却偏要给他们瞧瞧我们的能耐!所以……大家伙对于处理前朝的政事可有兴趣?”
众妃嫔面面相觑:现在走还来得及么?
她们哪能想到这皇贵妃如此胆大包天,居然煽动着后宫女人一道gān政,这、这简直是惊世骇俗!
☆、 第九十一章
在短暂可怕的沉默之后,景阳宫中的一位贵人忽然站了起来,面色苍白道:“皇贵妃娘娘,我……我身子有些不适,怕是要先行告辞了。 ”
她这一带头,原本还处于观望状态的几位妃嫔也纷纷出声附和,看样子很想立刻离开这儿。而位份高的几位,譬如徐贵妃,庄妃,以及原先受宠的许昭仪,都若有所思,还稳稳坐在座位上。
魏云清微微一笑:“几位想要走也无妨,我肯定不会拦着你们。只不过有些话我要说在前头。”
她顿了顿,环顾一圈道:“你们也看到了,你们走之后,还留下的姐妹可不少。有些话我便直说了,cha手前朝政事,必定相应的会获得一定的权力,这手中有了权力,日子必定会好过不少。你们走了后,将来留下的各位各个过上了更好的日子,你们可别眼红哦。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魏云清这话一说完,那些原本说要走的妃嫔面上便都现出犹豫之色。过上更好日子倒还在其次,若别人拥有了权力,岂不是轻易可以欺负到自己头上来?到时候哪来说理的地方?
心中摇摆了好一会儿,原本想要走的妃嫔们陆陆续续又坐了回去。
魏云清轻笑,其实她也不是故意吓她们,只是好心告诉她们未来的可能xing罢了。
庄妃忽然扬声道:“你说好日子?可这自古女子不gān政,若前朝朝臣们联合起来,我们这些人岂不是会被下罪?”
魏云清看向庄妃,后者满面的质疑。
她笑道:“自古女子不gān政?你说的古从何时起算?最早的时候,咱们人可是母系社会,部族之中当家做主的全都是女人,什么女子不gān政,都是屁话!”
魏云清这话吓了所有人一跳,一是她的话在这些一向养尊处优的后宫女子听来太过粗鲁,二是她们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古时候居然是女子当家做主。
“而至于说下罪的事……”魏云清站起身,环顾了一圈,神色清冷,“这儿我位份最高,真要下罪,有我扛着。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有一句话叫法不责众,你们不过就是跟着我做事,皇上又不是个嗜杀的bào君,你们有什么可怕的?就算真有事,也不过就是惩处我一个领头者罢了,你们尽管放心就是。”
“照你这般说,成事后好处是我们的,有坏事全都你担着?”庄妃一脸嘲讽,她根本不信魏云清会做这种舍己为人的事。
“你太过高看我了。我没那么高尚,这不过就是互利互惠罢了。”魏云清道,“前朝的大人们非要跟我作对,我一人势单力孤,总要找些帮手对付他们,你们帮了我,也帮了自己,何乐又不为呢?反正最近皇上又把自己关在了乾清宫,你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来做些事打发一下时间。”
魏云清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所有妃嫔有种错觉,好像他们要做的事不过就是早起请个安一样容易。
“事qíng我已经说完了,具体如何做,我会午后再说。此刻各位先回吧,可以再想想要不要掺合进来。若想gān出番事qíng的,请午后再过来。”魏云清站起身准备送客了,最后又说了一句,“被圈养在后院,局限于那一亩三分地,整日里为个男人斗来争去,不该是咱们女子的归宿。女子从来不是男子的附庸,他们能做的事,女子也能做。而咱们女子能做的事,他们还不能做呢——我说的是生孩子。”
魏云清的话迎来了几声零星的笑声,而笑过之后,她那惊世骇俗的话便印入在场之人的心中,能理解几分,明悟几分,便都是各人的造化了。
送走了人,魏云清又让蓝田将过去从各个宫里收集来的妃嫔qíng报都拿出来,她要再仔细地看一遍,看看每个人都擅长做什么事。真要让她们现在就上手朝政是不可能的,但她可以先找一些简单的事让她们做,她不怕把这事弄成个长期的事业。
也是这一次的事qíng刺激提醒了魏云清,既然她回不到现代,又恰好身居可以产生巨大影响力的高位,为什么不做些什么来改变目前的格局呢?她现在在努力将后宫女子拉到从政这条道上,将来她还要兴办女子书院,要让官场上出现女人,一点点改变这时代女人的地位。
由上而下的改革和由下而上的改革,魏云清也不知道哪个更难,只是她突然很想做些什么。
当然,前提是她得顺利渡过目前的危机。
午后,魏云清吃过饭便在自己宫里等着,她相信即便回去后深思熟虑过了,还是会有人来的。比如说庄妃,虽说她跟庄妃还打过架,可庄妃的xing子,其实挺适合跟男人打jiāo道的,不会吃亏,而且庄妃xing格相对要qiáng,她相信庄妃是不会放过这能掌握权力的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