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小安自始自终都站在人群中,面无表情,明妆觉得他整个人都冷飕飕的渗人,心道这家伙绝对用不得,让他找给敏湛修书斋的泥瓦匠那件事也算了罢。
尸首已经盖了布,突然被一个公差掀开,问道:“昨天这院子里还有谁?”
梦庆自以为准备的妥帖,立即道:“是在下的小妹和女婿回门,昨夜住在这里。”目光引向敏湛和明妆。
明妆立即碰了碰敏湛的手,示意他不要胡说。方才寻不见他,不知他去了哪里,结果来了捕快和仵作,他倒是出现了。
她心提在嗓子处,心说要是秦敏湛这会抖落出来,可就热闹了。
“啊,原来是秦举人,这几日您不去书院讲学了,我们少爷还念叨您呢。”
敏湛话到嘴边忍了几次。耳畔竟是明妆那句‘你们秦家就例外’?例外?当然不例外。既然自家如此,又能要求刘家没有见不得人秘密?可是如果这样想,那么以后呢?自己为官,遇到族中事务,是不是也要法外开恩,包庇窝藏?如果是那样,自己和那些贪官昏官又有什么区别?这时觉得手上一暖,低头见是明妆的小指勾在了自己指弯里,心里更是难受。刚才他全听到了,幕后主使当真是刘梦庆。如果自己把真相说出来了,让梦庆去坐牢,自己妻子不知要多伤心,怕是不会再理自己了。当即心下一横回了那捕快:“劳烦小兄弟回去告诉谢公子,我过几日就去书院,大家再论典籍。”
“这妇人失足落水,希望没惊扰到小老爷。”那捕快挂着笑容,挥了挥手:“看在秦举人的面子上,今个咱们兄弟就这样回了吧,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他对其他的捕快如此说道。然后领着仵作,大摇大摆的往外走。
明妆狐疑,问敏湛:“我怎么觉得他话里有话。”
敏湛贴在她耳边低声道:“那沈氏既然是生前落水,为什么指甲完好无损,没有丝毫抓绕井壁的伤痕?那捕头发现了,看我在这里,才没细问。”
明妆心道,原来方才那捕快掀开白布看的是这个疑点,她追上梦庆将这事说了,梦庆赶紧让人包了些银子塞给那领头的公差,将人安稳的打发了。待明妆回来,发现敏湛又不见了,问了绿衣才知道他去了沈氏住的偏房处。她远远就见敏湛站在窗外,似在查探什么,立刻上去,好奇的问:“在看什么?”
敏湛指着窗纸上的一个指尖大小的窟窿道:“卓小安应该先在这里吹进了迷魂香之类的东西,毕竟这院昨晚是你我,沈氏觉得安全,可能没存防备,而沈氏并未卸妆,可能在等什么人,有人告诉她今夜会过来看她。”他揩了下窗栏上的白色灰烬:“香灰还在。”又走到门边的防火水缸前:“卓小安将沈氏拖到这里,将她按进里面淹死,之后拖去抛尸。”
一席话说的明妆毛骨悚然,仿佛卓小安就在自己面前杀了沈氏:“这些你都看到了?”
敏湛摇头:“没有,我猜的。”
明妆觉得他殿试中了二甲简直亏了,他就应该考个一百多名,直接去当县令,审讯民间案件。或者去刑部做事,而不是进入翰林院。
敏湛心特虚,好似沈氏是他派人杀的一样,叮嘱明妆:“香灰应该擦去,水缸里面兴许还有沈氏落下的首饰或者头发,也该清理干净。还有沈氏房里的丫头,也得叮咛她不要乱说。”
她推着敏湛的后背往自个房里走:“没多大个事,仵作已出了溺水而亡的文书。一会大哥就买炮回来驱晦气了。还是关心一下今晚咱俩搬去哪里住吧。”
敏湛又道:“沈氏尸体的指甲在下葬前应该做些划痕……”
人心思太缜密不好,容易受累。明妆嗯嗯的答应:“你放心,我会告诉大哥。”
明妆见敏湛一路走来都低着头,不禁再次发问:“你丢东西了?”
“我在看是否有物证掉落。”人证,物证……敏湛心里想,那秦家的人证和物证又去哪里找呢?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的丫鬟和小厮都不在府里做事了,自己又能去问谁呢?还有物证,陶姨娘当时吃的药方是什么?又去哪里找?
陶姨娘……或者该叫她娘……
正想着,头顶传来几声咯咯的清脆笑声,抬头看到一个俏丽的女子,那女子倚着门,笑盈盈的看向自己和明妆这边。觉得眼熟,却不记得哪里见过。
“呦,妹妹嫁人了果然不一样了,以前你可不爱蹭热闹,今个却见你围着大哥身前身后转。死个姨娘有什么好看的?”
既然她热情,明妆就得比她还热情,立刻逼迫自己露出大大的惊喜表情,上去扶住姐姐的胳膊:“二姐——终于见到你了!可想死我了,以前总见面不觉得,这次隔了不足一个月,就想你想的紧!”
明盈亦笑:“可不是,姐姐也挂念着妹妹呢,你姐夫病稍好,我就过来看你了。”
“姐夫的病怎么样?可请大夫瞧了?”
“大夫当然是自孟家带来的,都是最好的,你放心。”明盈瞭了眼敏湛:“秦举人可还记得,元宵节咱们有过一面之缘。”
敏湛作揖给明盈:“不曾记得见过。”明盈便笑:“看来是贵人多忘事。行了,快别作揖了,读书人就是礼数多!”
明妆觉得不好,依二姐的性格,说话夹枪带棒的,一定会话戳点敏湛,给他找不痛快。便道:“敏湛,你找人将咱们东西归拢归拢,一会搬到别处去。”
敏湛道了句“你们慢聊。”便走了。留下两姐妹在风里说话,明盈将发丝掖到耳后:“一晃,咱们姐妹竟都嫁人了。这辈子算是交待了,你嫁个秦敏湛还好,他虽然看着笨头笨脑的,但好歹身体康健,你也有个依靠,我就差劲了,你姐夫身子差……唉——”
“孟家财力允许,姐姐有没有想过去京师看病?”
明盈又叹了声:“哪走的开,他大哥将他看的别提多紧了,这趟回门,硬是塞给我们好些用不到的人手,就为了看着我。这不你们这里出了事,他们嫌晦气不来,我才得了空来看你。”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秦家老爷子看不上我,处处刁难,这回了家,才舒心没一会,就碰上了死人,真真晦气。”
“可不是,当真晦气!”明盈若无其事的问:“官差来了,怎么说?”
“失足落水呗,只是大哥有的伤心了。”
“有什么好伤心的?死的好,难不成咱们刘家的嫡孙还从个□肚里爬出来?要不是那沈氏有来头,怕早被娘弄出去。不该留的终究留不住,这就叫天意。”明盈联想起自己来,哼道:“所以有些贱人还是别做那打算的好。”
“对了,明舒呢?怎么不见她?”
“她是个什么东西?女儿回门,她一个侍妾也配和我们回来?”明盈有意无意的往出事的那口井走:“不过话说回来,人也挺容易死的,我听人说,那井里上面一层是落叶,丫鬟找了几圈都没找到人。你说这人呐,自己掉井里了,谁往她身上撒的树叶遮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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