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幽冷,明妆便提议:“今天这么冷,别看书了,咱们回屋去吧。”为了彻底打消敏湛的担心,又道:“爹娘在生敏忠的气,不会发现你偶尔偷懒的,走吧,走吧。”牵起他的手,领着走了。
出了门,仍可见不远处那人跪的笔直,似在宣布自己内心的坚决。明妆冷哼,你若是能坚持,便冻死你,若是坚持不了,便是孬种。
从娘家回来,自己院的小厨可以开火了。命人做了几个敏湛爱吃的小菜,外面雨雪纷纷,室内倒是一片温馨。这般情景,让不禁有几分感慨,如果能这样下去平静的生活下去倒也不错。
晚上早早歇了,敏湛到底是有心事,翻来覆去睡不着。明妆心里颇为无奈,与其让他提出来,不如自己说,博他个通情达理的好感。她推推他道:“不如我们去看看敏忠……”
“也好,也好。”话音一落,他就坐起来命人掌灯开始穿衣,速度极快,一见便知在脑海里演练了多少次了。
青石哈气连天的在前面掌灯,一行人踩着半寸厚的积雪向书斋方向行去。雪仍棉絮般的飘落,好在风小了很多,可半夜时分,仍就冻的人手脚冰冷。
大致算来,敏忠已在雪地里跪了少说有五个时辰了,即使是初雪时节,也可冻的人断手断脚。远远不见敏忠的身影,明妆推断道:“可能他一早认错已经得到原谅了,不在这里罚跪了。”
“再找找吧。”敏湛没有放缓脚步,还是向敏忠原本跪的地方走去:“我有一次跪到昏倒,栽在了雪里,远了是看不见的。”
明妆听罢,秦梅荣是不是疯了的话简直要脱口而出。如敏湛所讲,走近了果然看到雪地里倒着一个人,半截脸埋在雪里,已昏了过去。敏湛扶起弟弟,唤了几声,不见答复,赶紧道:“青石,去告诉老爷夫人,快去——快去——”
明妆虽恨敏忠,但看他这会死了一般的,心里仍不是滋味。尤其想到敏湛也曾被这般对待,心中更恨的倒是秦梅荣。
敏湛试了下敏忠的鼻息,他的呼吸微弱,似有似无,这时老爷院里的人还没来,便背起敏忠向他的房间小步跑去。刚将人放下,披头撒发的秦夫人便带人手赶来了,敏湛和明妆退居一边,看着一行人,请大夫的请大夫,给敏忠脱衣裳的脱衣裳。
明妆未见秦梅荣,可是秦夫人这般脱掉簪环,披头撒发的模样,还是叫她心里别扭。她的亲生儿子在外面跪着,她怎么能安然卸妆安睡?
不过她看得出来秦家对这类的情况很熟悉,知道冻伤者不能直接遇热,最好慢慢缓冻,秦夫人让人脱掉敏忠的衣裳,喂他些许热浆水恢复。这样的话,她不适合在场,让敏湛在这里,她退了出去。刚一出门,碰到了冯氏和敏山。对方火急火燎,她只觉得他们消息很灵通,至于其他的,没有感觉。
回屋后,坐到天亮,让绿衣带着自己的书信去找卓小安,让他安排一个靠得住的活计,带绿衣去涂阳的孟家找二姐。
不管怎么样,日子还得过,人,总得先顾着自己。
过了晌午,敏湛才回来,说敏忠已经没事了,也答应娶韩子柳。
明妆猜测,他通过抗争,知道自己的父亲并不疼惜自己,就算再抗争下去也毫无胜算,于是妥协了。
所以她最害怕秦敏忠这种人,当他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豁出全力的争取,无望的时候又会就地打滚,转换立场减少损失。然后等待时机亲仇旧账一起和你算。
秦敏忠迎娶韩氏,只是权宜之计,他早晚得算账。
涂阳的明盈回信了,热情的一塌糊涂,让明妆在这寒冷天气里感受到了姐姐虚伪的温暖。当然越是这样,越证明事情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书信很有明盈的风格,处处彰显着几千两是个小数目的高高在上的姿态。并说将在三日后请秦家派人来涂阳,和她面谈此事。
明妆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冯氏。
之后的事情,相信明盈会替自己的办好。
而敏山从涂阳回来欢天喜地的模样,证明明盈确实以雄厚的实力和尊贵的身份让秦敏山相信了她有诚意也有能力会买书斋。
—
初雪攒不住,几日后就融化了,只有树梢屋檐存了几朵雪团。
如果出于明妆自己的真实意愿,就算能给敏忠送补品,也是加过砒霜的。但现在她的身份是敏湛的妻子,敏忠的二嫂,表面上的和睦必须维系。所以敏湛让她那些熬好的补汤给弟弟送去的时候,她想不出推辞的借口。
刚一进门就听敏忠在喊:“把刀给我!”
她怔住,脚步放缓,见大嫂冯氏也在,赶紧命绿衣把食盒放在桌上,站在冯氏身后,一边看着拍桌大喊的秦敏忠一边小声问:“小叔身体养的差不多了?好好的要刀这不吉利的东西做什么?”
没等冯氏说,敏忠以右拳砸桌:“你们想要我死吗?快拿刀来!就是你们这般磨蹭才让我受苦!”
这时他屋里伺候的丫鬟和随身的书童皆跪下求道:“不是奴才们不给,是老夫人吩咐,要等大夫来……”
“是呀,敏忠,还是等大夫来罢。你自己不行的。”这时敏山颤声劝道。
究竟是做什么?明妆心说他们说了半天支支吾吾,究竟是何事?这时就见敏忠蹭的站起里,痛苦的在原地转圈,猛地想起了什么,径直走到书架前,扫下一个花瓶,从花瓶的碎片里拾出一柄匕首。他如获至宝:“以前藏的,险些忘了还在这里。
除了明妆外,众人皆大惊失色,一哄而上,拉的拉,扯的扯:“少爷,不行啊少爷——”
敏忠不厌其烦,唯见明妆不动,向她求救:“二嫂,帮我把他们赶出去!”
明妆抱歉一笑:“三少爷的奴才,三少爷都指使不动,何况我。”敏湛恨恨的摇头:“算了,算了!”推开挡路的下人,走到火盆前,将匕首插到火红的炭火里,他用衣袖垫着,握住刀柄,回到桌前。
这才把左手张开放到桌上,用刀刃比划着,就要割下。
明妆终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他的左手小指因为罚跪被冻伤了,不得不割掉。否则疼痛和毒发攻心的危险都让他无法承受,所以他才会暴躁,才会迫不及待的自己动手。
“不行啊——还是等大夫来罢。敏忠——”秦夫人吓的大声阻止。
“前几天只有指尖发黑,就是因为你们说不用割除,才让我整个手指不保!”敏忠要被疼痛折磨疯了,任何人的阻止听在他耳中都是让他更加痛苦的杂音。
咬紧牙关,手上猛然用力,那跟冻伤发黑的手指连根断了。
屋内立即尖叫声一片,敏忠抓了把香灰捂住伤口,疼的眼神亦恍惚,跌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吵死了,都出去……都出去……别烦我。”
冯氏先睁开一只眼睛,又慢慢张开另一只,瞥见桌上的断指和血,打了个哆嗦:“兄弟,你太莽撞了……”话没说完,敏忠便打断她:“大嫂,我现在疼的不想说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还有娘,大哥,你们也别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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