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道:“虽说要按着礼制来,但里面可做的文章不少,就好比龙凤喜服,朕着人做了几十种样式,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总该一一过眼才好做抉择,还有宫殿的陈设,屏风的样式,殿里种的花草植株,以及宫人侍婢,都要由阿离亲自挑选……”
叶重锦窝在他怀里,听着他一样样地细数,心里也止不住憧憬起来,原来这些琐碎小事,也会叫人感到幸福。
就好似,他们只是一对寻常的新人,正为了即将到来的婚宴而烦恼着,也甜蜜着。
用过午膳,叶重锦兀自漱口,顾琛贴在他圆润的肚皮上,道:“这里莫不是有了朕的皇儿?”
听他说这等混账话,叶重锦笑骂:“便是有了,那也不是你的。”
这话可不好随便乱说,顾琛一听脸就黑了,幽幽地问:“不是朕的,那是何人的?”
叶重锦噎住,顾琛逼近他,又问:“除了朕还会是谁?”
叶重锦蹙起眉,抬手把他给推开,气恼道:“反正不是你的,你与我又没成事……”他蓦地停顿住,心说都怪这个幼稚鬼,竟把他给绕进去了。
他停住话头,问:“不是说要看喜服,这便去吧。”
顾琛望着他若有所思,忽然开口道:“朕忽然想到,喜服到底是上身才能看出效果,只是看,怕是会走眼。”
“左右都是尚衣局的手艺,能差到哪里去。”
顾琛笑了笑,说:“阿离就试给朕看吧。”
抱着怀里的小孩往内殿走去,殿内挂着几十套的大红喜袍,既保有传统凤袍的华贵典雅,又有男子衣饰的大气稳重,袖口处绣着浅淡的龙纹,绣工极精湛,入目全是热烈的大红,充斥了整间宫殿,难怪顾琛会忍不住作画,换成是他,也要被迷了眼,乱了心。
他正在认真地挑选,顾琛已经解下他腰间的白玉腰带,把他放在一旁的美人椅上。
叶重锦握住他的手,笑道:“莫要胡闹,这么多,哪试得完。”
顾琛赌气地说:“阿离是不是觉得朕没用,你就在朕的眼前,分明触手可及,朕却什么都不敢做。”
叶重锦愣了愣,随即绽开一抹笑颜。
他揪着男人的衣襟,认真地说道:“你这人一向没什么耐心,却肯等我这么多年,我心里很欢喜。”
顾琛望着他的笑,耳根不自觉泛红。
他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叹道:“朕的耐心,都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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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
午膳时,安氏没见着自己儿子,心里一凉,问:“阿锦去哪了?”
叶重晖正要如实回答,他爹轻咳一声,道:“去窦先生那里听学问了,早前约好的,不便推辞。”
安氏点点头,虽不喜这窦先生不通人情,在儿子生辰之日还讲学,但好歹不是见皇帝去了,也好,也好。
她这边刚放下心,家仆便来传话,说:“窦先生家仆送来一份生辰礼,还有一幅生辰贺词。”
屋内安静下来。
叶重晖道:“告诉那人,就说小少爷改日登门拜访,亲自向窦先生道谢。”
家仆领命退下。
安氏放下碗筷,想不明白,道:“阿锦去了窦先生府上,礼物一并带回来便是,为何要劳烦人家走这一趟,晖儿说的改日拜访,又是何意。”
叶岩柏:“……”
老爷子也皱眉看着他,道:“你又在隐瞒什么,一家人重要的是坦诚相对,你事事隐瞒,岂不是让家人离了心。”
叶岩柏只好坦白:“阿锦奉太后懿旨进宫了。”
安氏一愣,她思考事情习惯推己及人,她不希望儿子嫁给男人,私心以为,太后也不希望皇帝娶她家阿锦,所以她们应该是站在同一边的,说不定,有太后在前阻碍,阿锦会进不了宫。
思及此处,她松了口气,道:“太后娘娘以往就喜欢咱们家阿锦,应该不会为难他,咱们用膳吧,爹,今日这鸡汤火候足,您多喝一点。”
老太爷忙应好。
一家老小见她胃口大增,皆是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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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重晖回到墨园,院子里的婢女躬身道:“主子,安家公子来了,此时在亭中等候。”
叶重晖颔首,“退下吧。”
他缓步踏入竹林,亭中坐着一个紫衣少年,坐在轮椅上,望着飘洒的竹叶发怔。
听到脚步声,安启明转过来,笑道:“恒之表哥。”
叶重晖应了一声,问:“可是有不明白的学问。”
“正是。”
安启明将带来的卷册铺展在石桌上,谨慎问道:“余昭是否来得太勤,惹得表哥厌烦了。”
叶重晖兀自浏览卷册,淡道:“何出此言。”
安启明望着他出尘的面容,快速敛去眸中的情绪,道:“因为,恒之表哥似乎心情不佳。”
叶重晖顿了顿,道:“与你无关。”
安启明眸色微暗,问:“那么,是为了龙址山上,那块天外碑文?恒之表哥真的相信‘天赐良缘’这个说法吗?”
叶重晖依旧翻阅卷册,并不作答。
安启明拾起桌案上的卷宗,道:“此乃《山水奇谈·卷一》,出自前朝一个有名的酒肉和尚,灵枢子之手,以山水之名书万物之灵,余昭花了不少银两才购得此书。不过……以恒之表哥的眼力,应该看得出来,此书乃是赝品。”
叶重晖不答。
“余昭爱好古典文籍,家中书房里的藏书达上万卷,真真假假一向分的清明,至今,也只有这一册书卷,叫我看走了眼。这世上善仿字之人算不得少,但能够以假乱真,化形入神,让我也分不清的,唯有表哥你一人而已。”
叶重晖道:“你想说什么。”
安启明漫不经心地翻阅书册,道:“余昭想说,此书出自表哥之手,那碑文,亦是如此。”
叶重晖依旧神色淡淡,眸中无波无澜。
“所以?”
安启明垂下眸,再抬眸时,已然笑得温良无害,他道:“余昭只是好奇,表哥一向刚正不阿,怎么会替皇室故弄玄虚,愚弄黎民百姓,又或者,表哥有把柄握在皇帝手上,被他威逼的不成?”
一阵凉风拂过,竹林深处飒飒作响。
叶重晖一袭素白锦衣立于亭中,寒玉似的面庞,染上一抹极淡的笑。
“似乎,在你们眼中,叶恒之总是正直之人。”
安启明愣住。
叶重晖道:“其实不然,我的本性其实恶劣的很,这些年我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叶家,为了保阿锦周全,否则这天下,这黎民苍生,又与我何干。阿锦年幼时,总说我是坏人,说我虚伪,他却不知,哥哥的好坏全是为了他。”
“为了我弟弟,叶恒之可以是菩萨,亦可以是罗刹。”
安启明坐在轮椅上,漫不经心地问:“表哥与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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