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白他一眼,“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却将点心盒放回叶重锦的手里,转头对叶重晖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便笑了起来,叶重锦亟不可待地打开盒子,想了想,递到叶重晖跟前,道:“你先吃。”
叶重晖微微一怔,随即眉眼弯了弯,从盒中捻起一只胖乎乎的兔子,道:“哥哥只要阿锦。”
叶重锦是属兔的。
见奶娃娃歪着脑袋露出懵懂之状,叶重晖勾起唇,将那只圆滚滚的兔子递到自己唇边,也不吃,却是微微垂首,在兔嘴巴上轻轻吻了一下。
叶重锦瞪大眼眸,觉得自己又被这小流氓调戏了,他扫了眼盒中的点心,挑出一块翘着尾巴的小狗,当着叶重晖的面一口咬掉了尾巴,俨然有一种宝宝咬死你的豪情壮志。
叶重晖咽了咽口水,他刚才瞧弟弟发狠的模样,竟真的感觉到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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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岩柏去上书房授课,直到下午才回,面上愁云惨淡,甚是忧虑。
安氏给他沏了杯茶,清冽茶香让叶丞相稍稍冷静下来,他放下杯盏,沉声道:“今年中秋,宫里要举办宴席,届时上至高官,下至黎民,皆与天子同乐,只怕我们一家人要去一趟皇宫了。”
“这有何忧心的,这几年老爷升迁,妾身仅是谢恩便去了好几次,哪里就有这么怕人。”
“可问题就在于,太子伴读前几日因故被退了回去,如今正在寻新的伴读。”
“老爷的意思是……”
叶岩柏道:“这中秋晚宴,不简单啊。”
第7章 阴差阳错
叶岩柏没有告诉安氏,他之所以如此忧虑,乃是因为东宫那位太子殿下,近日有些不同寻常的举动,叫他如坠迷雾,看不透内里门道。
叶家在朝堂上的位置很特殊,虽然深受圣上重用,却不属于亲皇党派,同时也不受任何派别的拉拢,始终保持着中立的态度,由于在民间深受百姓爱戴,文人士子更是百般推崇,故地位极高。
但想要保持这种状态并不容易,尤其近几年来皇子们渐渐都大了,除了早夭的二皇子,心智受损的五皇子,另几位,很难说没有动什么心思。
叶岩柏深谙中庸之道,对几位皇子皆是礼待有加,亲近不足,每次授课结束便施施然离去,不留下只言片语。
显然他的做法并不合庆宗帝的心意,皇帝属意太子继承大统,命叶岩柏做皇子太傅,每月月初去上书房授课,其实是想让叶家知道,未来的储君有天纵之才,值得叶家倾力扶持。
但叶岩柏这一系乃是津州叶氏嫡系子孙,入朝为官本就破坏了祖宗规制,自是不愿意卷入皇储争斗中,免得招来祸端,连累族人。
他这一直装傻充楞,庆宗帝好几次找他去御书房谈心,点心一盘接一盘地吃,好茶一盏接一盏地喝。
最后庆宗帝按捺不住,问:“爱卿啊,你觉得朕这几位皇儿如何?”
叶岩柏惶恐道:“陛下的几位皇子皆是天资聪颖,有陛下您的风范。”
这话回答得太宽泛了,庆宗帝皱了皱眉,接着问:“那爱卿以为太子如何?”
叶岩柏又诚惶诚恐地道:“太子亦是天资聪颖,有陛下您的风范。”
庆宗帝气得想拿手边的杯盏砸他,好歹忍下了,谁让这只千年狐狸在外名声极好,他若是今日在御书房里殴打他,明日御史的折子就能堆满御案,那些个文人别的不会,最擅长引经据典地数落别人,而且脾气硬,甭管你是皇帝还是太后,做错事就要挨骂。
于是皇帝瞪了他一眼,挥手道:“爱卿退下吧,好生替朕管教几位皇子,莫辜负了朕的期待。”
叶岩柏吃饱喝足,恭恭敬敬地从御书房退了出来,手心里却捏了把汗,他是真怕庆宗帝忍不住动手揍他。
后来这样的事他经历得多了,便越发得心应手起来。即便皇帝要他携家带口参加皇宫御宴,他也眼睛不带眨地应下了。
直到东宫那位找到他,道:“太傅,王思齐身体有恙,怕是不能做孤的伴读了,不知太傅可有好的人选推荐。”
叶岩柏当即就冒出一身的冷汗,太子殿下虽然年纪尚幼,与自己大儿子一般年纪,却有着一双野兽般的眼睛,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好似无害温和,但不经意间泄露的气场,竟叫人胆寒。
眼前这孩童用纯然无辜的眼神看着他,仍在等待他的回答,叶岩柏深吸一口气,公事公办道:“臣推荐越国公家的二公子莫怀轩,此子性格沉稳,不骄不躁,想来可以当此重任。”
“莫怀轩……”顾琛道:“太傅当真以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叶岩柏握了握拳,没有回答。
顾琛轻笑一声,道:“也罢,容孤再想想。”
叶岩柏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神色凝重,他自然知道,莫怀轩固然不错,只可惜是个庶子,日后若是委以重任,必定有不方便之处,比起莫怀轩,其实还有一位更好的人选。
——他的儿子叶重晖。
八岁入泰安书院,小小年纪名满京城,且家世出众,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唯一不合适的地方就是他姓叶。
若是叶重晖做了太子伴读,叶家便再难独善其身。
杯中的茶水渐渐冷却,安氏倾身给他又倒了一杯,劝慰道:“老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是那宫宴有豺狼虎豹等着,也有妾身陪您一起闯,何况如今一切未定,不过是猜测,咱们何必自己吓唬自己。”
叶岩柏点了点头,将那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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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东宫。
八九岁大的男孩穿着玄色蟒袍,端坐在桌案前,细长的指尖轻轻抚过洁白宣纸上墨迹,俨然是个端正娟秀的“离”字,他一双锐利的黑眸微抬,寒光乍现。
“如何,可有消息。”
地上跪着几个黑衣男子,皆看不清楚容貌,好似天生隐匿在黑暗中,出现和消失都不会有人察觉。
“启禀殿下,宫中的确没有叫宋离的小太监,倒是京城郊外,几年前有个名叫宋三宝的孩子暴毙了,听说那孩子生前极漂亮,有几分像殿下所描述的人,属下寻画师作了一幅画,殿下可要过目。”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不知过了多久,上座的男孩冷声道:“不必,他不会死,继续找。”
本该是最天真的年纪,不知怎的,那清润的嗓音听上去竟显出几分阴冷,跪在地上的男子如坠冰窟,僵硬着身子缓缓退下。
顾琛问:“相府,可有异动。”
从黑暗中转出一人,伏身跪下,道:“属下听从殿下吩咐,日日监察叶重晖,发现此子除了比正常孩子早慧一些,并且诗文极有天赋,并无其他异常。”
顾琛合上眼眸,淡淡嗯了一声。
却听地上那人补充道:“不过他倒是极宠自己弟弟的,宁愿受罚,也要给那小孩买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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