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心里是怎样想的,他和顾明妧之间注定了没有缘分的,与其让外人担心,不如表现得坦坦荡荡。
他们两人已经在外书房等着顾翰清了,把南山书院老师们的题目带了过来,想请顾翰清分析讲解。
顾翰清从门口进来,便看见顾明远和陈伯青已经在房里了。
他们一个是自己的嫡长子,从小在富贵安乐中长大,养了一副温文尔雅的富家公子的做派,心性其实是好的,就是不曾吃过苦头,性格上太不坚毅果断。
而陈伯青却是寒门出生,为求学受了不少艰辛,一行一步皆来之不易,也更懂得珍惜手里所有的,性格果断沉稳。将来两人若是能在仕途上互相扶持,那就最好不过了。
顾翰清叹了一口气,可惜两人在婚事上都有些曲折,好在大丈夫素来是能屈能伸的,就算等后年春闱之后再张罗婚事,也耽误不了什么。
陈伯青和顾明远起身向他行礼,顾翰清点头让他们坐下,正打算看一看他们交上来的功课,却见外面长随急急忙忙就走了进来,向他回话道:“老爷,王爷那边差人送了信过来。”
顾明远闻言心下一动,正想问问顾明妧一行人走到了哪儿,因见陈伯青也在这里,怕提起了他难过,便忍住了。
顾翰清接过了那随从呈上来的信,信是用火漆封住的,看来因是机密。他点了火折子将上面的火漆融化,从里面将信纸抽了出来,看过之后,面色却渐渐凝重了起来。
李昇虽然写得隐晦,但顾翰清对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却非常明白。他这辈子向来小心谨慎,外面人觉得他刚正耿直,其实他却是一个很圆滑的人,很多事情都是进退有度的,和朝臣的关系也是君子之交,所以这件事情能隐瞒这么久。
但现在却已经是多事之秋了,淑妃的事情虽然有皇帝压了下来,可有些大臣却还没有清醒,拉拢示好之人时而有之,他已经很难在这场争端中置身事外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无疑会成为那些人夺嫡路上的绊脚石。
“父亲,王爷的信上写了些什么?”顾明远见他这么长时间没有说话,心中隐隐觉得有些担忧,但他根本不清楚会发生些什么。
顾翰清沉吟了片刻,幽幽叹了一口气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你立刻送从丹回书院去,从今日起,不要再跟他结交。”
顾明远是顾家的儿子,这层关系是撇不开的,但陈伯青和顾家的渊源却还不深,只要现在有个了断,将来的前途也不至于会被牵连。
“恩师这是什么意思?”陈伯青心下一惊,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
“有些事情瞒不住了,也许要受些牵连,你记住,从今天起,你就不是我的学生了。”顾翰清从红木靠背圈椅上站起来,看着窗外一片白皑皑的雪,那大雪压在枝头上,一片片的往下落,将树枝都压弯了,又缓缓道:“你可以拜在国子祭酒宫皓的门下,他是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向来在与世无争,是桃李满天下的人,他向来爱才若渴,若真心看重你,必定会不让你受任何牵连的。”
宦海沉浮这些年,顾翰清也一心想把以前的事情做的干净一些,但有些事情却是怎么抹也抹不去的了。
第169章
顾明妧在精忠侯府住了几日,眨眼就到了除夕。
这几日李昇跟着萧浩成去了军营,慰劳戍边的将士,顾明妧就跟着柳氏住在府里,母女俩难得有这样在一起的闲暇时光。
武安的日子比起京城来要惬意的多,这里人口简单、百姓朴实,柳氏流离失所十几年,如今也总算有了一个安生之处。
只要不打仗,边关的日子其实是很安稳的。
翌哥儿吃过了奶,由奶娘抱着送过来,如今白天日子短,柳氏便不常让他睡觉,省得他晚上睡不着,闹得大人不得安生。
他现在已经有七八个月了,长得很是敦实,眼眉看着有些像柳氏,但脸型嘴巴却和萧浩成如出一辙。顾明妧把他抱到自己的怀里,用新作的桂花糕哄着他玩,翌哥儿已经长出了上下四颗门牙,将一块桂花糕添得又湿又滑的,上面沾满了口水。
柳氏便把他从顾明妧的怀中抱了出来,叹息道:“生他的时候委实受了一些苦,那时候还以为自己过不去这一关了,可心里一想到你,这口气才算接了上来,你虽然也有父母兄弟,但这个也是你的亲兄弟,没准将来你还能指望指望他。”
柳氏说着眼眶就有些红了,翌哥儿玩累了,靠在她怀中昏昏欲睡,顾明妧瞧着实在喜欢,伸手捏捏他的脸颊,笑着道:“慎哥儿也有五个月大了,到时候他们要是见面了,还能玩到一起去。”
顾明妧有些想顾家的人了,她们去年是在山西过的年,正遇上了百年难遇的大雪,一个年都没有过顺当,那时候周氏刚有了身孕,她又大病了一场,顾翰清也不在……本来今年是可以一家人在一起过一个团圆年的,没想到她和顾明珠却又已经嫁人了。
很多事情快得猝不及防,仿佛眨眼之间,她就已经长大了,尽管她知道她现在的年纪还小呢!
“吃了年夜饭,你也算是满十五岁了,只是离生日还有好几个月……”柳氏看着顾明妧娇嫩如美玉一样的脸颊,缓缓道:“要不然,等三月份的时候,我去凉州为你办及笄的宴会?”
“不用了……”顾明妧撇了撇嘴,她心里倒是不在意这个的,如今她都已经成亲了,有没有这样一个仪式其实也无所谓了,顾明妧想起那日王爷跟她在房里做的事情,脸颊都羞红了,只小声道:“母亲,王爷他不想要通房……”他还说有她的手服侍就够了,顾明妧捏着帕子的指尖都觉得有些僵硬,仿佛还沾在那样东西上一样,火辣辣的烫。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却有些期待,她喜欢那个人将他按在怀中的感觉。
……
从那天收了李昇的信之后,顾家就开始闭门谢客了。
年底的时候顾明珠回来了一趟,看过了周氏和老太太之后,就回了安国公府去。她还是头一年在安国公府过年,因是新媳妇,要入祠堂祭祖,周氏想起顾明珠要给去了的纪氏执妾礼,心里就觉得有些难受。
但顾明珠倒是不怎么在意,仍旧高高兴的回去了,邀了周氏初二的时候回安国公府去,他们每年初二都是要回去拜年的。
团圆饭设在了延寿堂,顾家两房人都在,以往都是大房人多热闹,今年倒是两房人一样多。顾明远领着二房的两个兄弟另坐了一席,听二老爷道:“我前几日看见从丹过来了,还以为他要在我们府上过节,怎么后来就又走了呢?”
二老爷并不太知道这里头的关节,倒是二太太秦氏听说了一些,便从桌子下面扯了扯他的袖子,又笑着道:“大过年的,人家肯定也回自己家过年去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陈伯青的老家在琅琊,哪里能回得去过年。
老太太瞧着席面上实在不热闹,只有顾明玉一个姑娘陪着她,顾翰清还没放顾明烟出来,一直就这样关着。但今儿毕竟过年,让她一个人在房里,未免太冷清了些,便开口道:“老大媳妇,要不然把二丫头叫出来陪陪我这老婆子,往年那么多姑娘在一起,多热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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