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憨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风帽下,王晓雪杏眼瞪得滴溜圆,小手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看着梁心铭,很是惊慌。
梁心铭没有回避,直直地看向张世子。
张世子就镇定多了,没有被撞破的不安和惊愕,只微微楞了下,随即便平静下来。他先对蔡掌柜瞅了眼,做了个手势,沉着而有气势。蔡掌柜忙屈膝施礼,无声走远,让他们说话。张世子又看向赵子仪。赵子仪却岿然不动,坚定地站在梁心铭身后,目不斜视。张世子有些意外,也没强求他,便对梁心铭招呼道:“梁县令,好巧!”
梁心铭道:“确实很巧。”目光在他二人脸上一转,然后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探究。
王晓雪害怕了,也羞愧,使劲把手往回抽,哪里抽得动!
张世子却不退缩,不但没放开王晓雪的手,反而侧身面对她,抬起另一只手放在她肩上,低声道:“别怕。”轻轻抱了她一下,然后才转过身,将她整个儿挡在自己身后,迎着梁心铭一挑眉,道:“梁县令别这样看雪儿妹妹,会吓着她的。雪儿年纪小,不知事。梁大人有何疑问,问本世子吧。”
梁心铭很想一巴掌抽他脸上,丫的一副有担当的模样,有世子妃了还公然勾引少女,还理直气壮了?
面上,她却轻笑道:“下官没有疑问。”
张世子很意外,追问道:“真没有?”刚才梁心铭那模样,见了他也不先拜见,直直地盯着,眼神很不善,没让他觉得无礼,反而使他有些心虚理亏。怎么现在又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是畏惧他的权势吗?
梁心铭道:“真没有!”
张世子笑道:“是本世子想多了。”
梁心铭道:“世子也没想多。世子既然做出这等事,想必已经想好了如何面对王尚书和恩师,还有布政使大人。下官今天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说完,抬脚就走,越过他们。
张世子笑容僵在脸上,忽然他叫道:“梁青云!”
梁心铭停步,却没有转身。
张世子牵着王晓雪走过来,看着她认真道:“雪儿的事,我会个王家一个交代。本世子不会辜负雪儿!”
刚说完就后悔了,他为什么要解释这些?要解释也是对王家人解释,对一个与王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解释什么?难道真把这人当成王亨的男宠了?可是方才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心生一股强烈的感觉,要对梁心铭解释清楚。
梁心铭点点头,道:“下官相信世子一言九鼎!”
张世子感觉更荒谬了——梁心铭这是要他记住今日的诺言吗?他微笑道:“看来,梁县令对恩师确实不一般。”
梁心铭不置可否,抱拳道:“下官还有事,告辞了。”
转身走了好长一段路,前方已到一院门口,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叫喊“梁心铭”。
梁心铭再次停下脚步。
王晓雪娇喘吁吁地追到她前面,一个旋身张开双臂拦住她,红红的眼睛瞪着她,拖着哭腔道:“你不许说!”
梁心铭叹气,现在知道怕了?
早干什么去了!
她轻声道:“王姑娘,你的事本官无权过问。但我想,女儿家要懂得保护自己,免得亲人为你担心才是。你再和世子有情,也不该私下来往,应该要他循正途迎娶。”说完觉得简直废话,要是循正途能成的话,还用私下来往吗?张世子家有妻室,上门求娶不可能,要纳王晓雪为侧妃王家也不会同意,想必也是这个原因,两人才偷偷来往。
王晓雪眼泪刷就下来了,说不出话来。
她以前对梁心铭有过倾慕之意,虽只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对杰出异性的本能关注,并不是什么刻骨铭心的爱,但她还是不希望自己在梁心铭心中留下不良印象,生恐梁心铭因为这件事看轻了自己。
梁心铭说的,她怎会不明白呢?然而她深深地被张伯远吸引,飞蛾扑火扑进他的怀抱,义无反顾。
原本她对张伯远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大姐王梦雪出嫁后,她去玄武王府,在园子里玩时,遇见一个极俊雅温和的少年,就像现在的梁心铭一样。她听说他是世子,自己姐夫的哥哥,便叫他“世子哥哥”,抓住他陪自己玩。世子很好脾气,果真陪着她玩了好半天,一点不嫌烦。她弄了他一头一身的花瓣,把他的书房翻得乱糟糟的,在他写字时爬到凳子上,用双手蒙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他将她捉住,拉到身前,静静地凝视她。
后来他去了西北玄武关,她也去了徽州华阳镇。
再见面,他成熟内敛了,她如鲜花绽放。
她不可遏制地被他吸引,什么梁心铭,什么赵寅、周昌,统统退让,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身影,耳中只听见他的声音。
……
王晓雪哽咽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梁心铭没有接腔,只深深地看着她。
她哭着转身,脚步急促地往出口走去。
张世子赶上来,疑惑地问梁心铭:“你对她说什么了?”
梁心铭道:“下官什么也没说。是世子让她没有安全感,所以她害怕、恐惧,所以才哭。”
第319章 刺杀
张世子紧闭嘴唇,一声不吭地转身追着王晓雪去了。
梁心铭也转身向前走去,一面暗自分析张世子的用心,不相信这只是他的风流韵事。院门口,蔡掌柜正等着梁心铭,引她进入一间大厅,更准确地说是服装展厅。
梁心铭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忘了之前的事。只见厅中无数木制人偶穿着式样不一的服装,摆出各种曼妙的姿态,恍若一群仙女落入凡尘,载歌载舞,正热闹间,忽然被法术定格,就成了眼前这样子。若说有什么不协调,就是大家穿的反差比较大,有春秋服,有冬衣,有夏衫;甚至有些一看就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时代,如改良后的旗袍裙和唐朝的低胸高腰襦裙,风格迥异。
梁心铭看出,布局者还是费了些心思的:展厅中间是春秋服饰,然后依次向两边过渡,左手边是冬装,右手边是夏装;同一季的衣服也按居家服和外出礼服等分类。
梁心铭的女性知觉迅速复苏,两眼放光——好想把这些衣服统统搬回家,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她忘了自己是给“媳妇”买衣裳来了,痛心疾首地回顾自己悲惨的过往人生,然后决定: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要小亨亨带她来,让她随便挑,他买单!
小亨亨一定攒了不少钱,都没人花,也不知都搁哪藏着呢,在华阳镇还是贺城别苑?安全不安全?
赵子仪见大人依恋地盯着那些衣服,似乎哪一件都很喜欢,不由暗笑,心想大人对奶奶真贴心,可是这么多式样,难免看花了眼,要挑到什么时候啊!
蔡掌柜看出梁心铭的惊叹,为伊人坊入了状元郎的眼感到自豪,腰板挺直了些,没有之前的局促了,问道:“大人是要买冬衣呢,还是春衣呢,还是夏衣或者秋服?”
一语惊醒了梁心铭,急忙收摄心神,道:“买冬衣吧。”她只是一个小县令,买多了别人肯定会怀疑,她的钱从哪儿来呢?再说潜县那个地方,惠娘也不宜穿得太出格了,带一两件回去,好歹是夫君进京一趟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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