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忘了,刚才还想和梁心铭比试呢。
他们紧张,梁心铭其实也紧张。
王亨为她制造了一个机会:今儿要么一鸣惊人,得到在场众人的认可;要么被人说才能平庸,全靠王亨提携。
可是,她就算肚里有些才学,能跟他比吗?
王亨家世显赫,有张扬的资本。
梁心铭出身寒门,目前只是举人,待会若文章做的不好,人家会笑话她;若做得好,将成为众矢之的。
这与她准备低调、慢慢往上爬的计划不符。
似乎察觉她不安,王亨转头看向她。
他拍拍她的手臂,微微一笑,似对她满怀信心。
她也回了他一笑,自信而优雅,心里却骂:“骚包美男!你喜欢嚣张,你就嚣张,干嘛拖上我?不出风头你就皮痒!自作主张,事先也不告诉我一声!”
再骂,此事也改不了了,且看崔尚书出什么题目吧。
有些人怕崔尚书有意刁难,没难住梁心铭,却害得他们子侄作不出来丢人现眼,便想法子要阻止。
一般人是劝不了崔尚书的,便推国子监祭酒出面。
老祭酒便对崔尚书道:“虽说考较他们,题目也不能太刁钻了。今日是为赏梅而来,最好与梅花有关。”
第61章 大出风头
众人纷纷附和道:“对,对!”
崔尚书也明白众人心思,也不想讨人厌,可是又不愿便宜了这帮后辈,略想了一想,想出一个好主意。他便出题:以梅花比喻一个历史人物,作一篇赋。规定时间:一个时辰。
众人楞了一会,随即都叫好,又说高明。
梁心铭也暗赞这题目出的妙。
这题目看似平常,其实并不容易。
首先,要能精确描绘出梅花的品格和神韵。
其次,要熟悉并概括历史人物的品格和神韵。
第三,这个人物的品格要与梅花的品格相符,不能风马牛不相及,否则做的再好,也不好了。
第四,才是看作文者的文学功底。
梁心铭迅速概括出这几个要点,脑海里立即浮现一个历史人物——郭织女。当年,她怀疑郭织女是穿越前辈,对其生平事迹深入研究过,再熟悉不过了。
郭清哑本是江南一村姑,自入纺织商场,便屡遭打击和陷害,却顽强地生存下来,且越走越高,被御口亲封“织女”,并赐建“功德”和“贞节”两座御制牌坊。她的外貌和气质品格,都符合梅花高洁清冷、傲雪凌霜的形象。还有她的婚姻,更生动演绎了“梅花香自苦寒来”的韵味!
梁心铭只思索了一刻钟,腹稿便酝酿而成。
她开始奋笔疾书,中间根本没有停笔,一气呵成作完了,才过了半个时辰,略检查一遍,便交卷了。
王亨看得剑眉舒展,嘴角上扬。
他笑吟吟对崔尚书道:“请尚书大人先批评指正。”又对梁心铭点头,示意她坐下喝杯热茶,歇息一会。
梁心铭哪敢自大,恭敬地站着,等人家批评。
崔尚书取了她的文章,和隔壁的老祭酒同看。看的时候,那脸上的神情一直没有异样,但专注的眼神泄露了这篇文对他们的吸引。看到最后,老祭酒再掩饰不住惊叹之色。
为了不影响其他人作文,两人看完并没有出声。
他们将文章传给王亨等人观看。
王亨看完,再也掩饰不住笑意,丢给梁心铭一个赞赏的目光,意思叫她放心,今日是一定要拔头筹了。
梁心铭暗道侥幸,松了口气。
大家一直传看,看完神情变化不一。
那些还在苦思冥想的人,更加慌张了。
……
一个时辰后,全部结束。
梁心铭当之无愧夺得魁首:选材新奇,刻画准确,寓意深远,最主要是通过郭织女对苍生社稷的贡献,把文章上升到一定高度,突破了风花雪月的题材,立意宏伟!
其他人也都选了历史上传奇女子,有西施,有文君,还有本朝的玄武女将军,但都不及梁心铭刻画精准。
也有人跟梁心铭一样选了郭织女,就是孟无澜。
孟无澜的文章做得花团锦簇,若没有梁心铭,定能博得不少赞赏。但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今日到场的无不是胸有丘壑之人,都推梁心铭的文章更高一筹。
梁心铭收获一堆嫉妒的目光。
王亨环视一圈,犀利道:“不过是作文输了而已,并不算什么大事。怕的是失了君子气度,从此堕落为小人,只知道在背后造谣中伤别人,那才麻烦呢。”
无人接腔,谁也不愿承认自己嫉妒梁心铭。
他又笑道:“各位觉得本官才学如何?”
一举子忙道:“王翰林学贯古今,乃我辈楷模。”
王亨道:“然本官也被人质疑过。本官幼时患病,长不大,人称‘三寸丁’。当年考童生试,人都说三寸丁不可能考第一,肯定是王家依仗权势,跟考官串通作弊……”
他毫不避讳地说起自己当年的遭遇。
亭内陡然安静下来,众人屏息凝神。
也许是他的遭遇警醒了大家,又或者是他主动提及不堪往事拉近了与众人的距离,众人忽然都轻松了。
一少年笑道:“若说嫉妒梁解元,在下是有点儿,不过不会质疑。刚刚这篇文章,已经证明梁兄的才学。”
他一开头,众人也纷纷开口称赞:
“正是。梁兄仅仅用半个时辰就作了一篇文,文思敏捷、妙笔生花,我等拍马难及。”
“尚书大人临时出题,做不得假。”
“梁解元的才学,有目共睹。”
……
还有人壮胆问起王亨小时候的病。
他笑着,有选择地解释并回答了。
众人都对他感佩不已,觉得他没那么高高在上了,挺平易近人的;小辈们也主动和梁心铭交谈,十分亲切,再不用异样的目光看她,亭内的气氛活跃起来。
吴繁侧首,轻声对孟无澜道:“他还真是宠这个门生。为了梁心铭,不惜揭自己最丑陋的伤疤。”
孟无澜默默举杯,一饮而尽。
吴繁又自语道:“就因为梁心铭像林馨儿吗?”
孟无澜道:“不过是巧合而已。”
吴繁不再说话,看着梁心铭出神。
梁心铭看着人丛中的王亨,谑浪笑敖、疏狂不羁。
王亨如有感应,迅速转头看向她,黑眸如电。
梁心铭忙转脸和人说话,然后趁着去方便的机会,出了观梅亭,顺着一条石径,向梅林深处走去。
清寒带香的气息吸入肺腑,令她头脑格外清醒。
她将刚才的事在脑中拟了一遍。
那天暴打华少爷的王亨,今天主动提及“三寸丁”的王亨,都让她感到陌生和诧异。
三寸丁,不再是他的逆鳞!
他看似张扬,其实很狡猾。
他很会做官,也很适合当官,再这样下去,不出数年,他必定能成长为一个合格的、优秀的“奸臣”!
梁心铭一边走,一边想,路上碰见好几拨女伴男装的少年,看见她都目光兴奋,期待与她来一场邂逅,再攀谈几句,问一声“公子哪里人”,又或者吟诗笔斗。可是,梁心铭怕麻烦,不想与她们邂逅,远远看见便主动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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