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帝急问:“说什么?”
小內侍道:“说若是左相谋害了诚王,有人为左相开脱的话,她就一头碰死在殿外。”
靖康帝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快去扶皇贵太妃起来!”
小內侍急忙出去了。
须臾,敬懿皇贵太妃被扶进来了,靖康帝和众臣忙都上前见礼,靖康帝又请皇贵太妃上坐。
皇贵太妃不坐,含泪对靖康帝道:“诚王遭此横祸,说明他没有做天子的命,与皇上无关。皇上从前与诚王手足情深,哀家常听你兄弟二人玩笑:若他登基,必定封你为亲王;如今皇上贵为天子,可能为死去的兄长讨还公道?”
靖康帝心中一酸,眼睛红了,郑重点头道:“朕能!”
敬懿皇贵太妃道:“如此,哀家替诚王谢恩。”说罢就要拜下去,被靖康帝一把扶住,“使不得!”
內侍李善忙至另一边搀扶着皇贵太妃。
敬懿皇贵太妃道:“皇上是哀家亲眼看着长大的,这些年来,哀家从未怀疑过皇上弑兄。是非黑白,自有公论。皇上万不可心软,替小人背负恶名!”说罢告退。
敬懿皇贵太妃离开了,御书房还寂静无声。
靖康帝用力闭眼,努力平定纷乱的心绪,哪里能平定的下来,既悲伤又愤怒:内乱未平,朝局纷争,手足之情,师生之情,辅佐之功,律法人情……纷至沓来,他觉得屁股底下的椅子烧得慌,仿佛被架在火上烤。
良久,他睁开眼,吩咐笔墨伺候。
在众臣的注视下,天子亲笔拟旨:令京都知府梁心铭放手查案,不论涉及到谁,都绝不姑息!只是查明真相后,须得奏到御前,经天子御览后,方可处置人犯。
“无论是谁谋害了六皇兄,朕都绝不饶他!朕不惧背负骂名!”靖康帝坚定说完,将圣旨交给方无适,令他派人护送李善去京都府衙传旨。
众人都不敢再言,皇上决心已下,且双方都照顾到了,案子还是归梁心铭审理,并未让她移交给三司会审,也下了圣旨防止梁心铭先斩后奏,现在就看左相的造化了。
李善是沈海的徒弟,平时受左相恩惠甚多,从皇城一出来就被左家人接着,塞了大荷包,催他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李善便将马打得飞奔,街上行人见了这一队人,都避之不及,不晓得为何纵马狂奔。
王亨从东华门进城了。
他也是心急如焚。
两支队伍眼看就要相撞……
京都府衙,第三进大堂。
梁心铭听左端阳骂她妖女,冷笑道:“本官若是妖女,左相是什么?老贼!因一己之私……”
第666章 血溅公堂
“不!”左端阳突然爆发,激动道,“老夫没有私心。诚王天真幼稚、刚愎自用,不足以担当大任。他若登基,我大靖定会衰落。老夫杀了他又如何?老夫又不曾纂权夺位,而是为了辅佐明君。历史上这类事举不胜举。唐太宗不就杀了兄弟吗,李建成当时还是太子呢。皇上身为先帝皇子,为何不能夺位?难道你认为皇上比不了诚王,不配做皇帝?”
梁心铭见他这时候还不忘给自己下套,一旦她说皇上比不上诚王,不配当皇上,她可就麻烦了,不由暗骂一声“阴险的老匹夫”,才不会上他当呢。
她冷笑道:“你竟敢跟唐太宗相提并论?唐太宗几兄弟夺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然诚王和皇上关系亲厚,皇上要你帮他夺位了吗?你的意思是:这皇位由谁来坐,先帝无权决定,皇上也无权自主,得由你左端阳说了算?”
她也在言语间给左端阳下套。
左端阳拼命摇头,不敢答应,更不敢说是皇上指使他的。
梁心铭逼视着他,连声质问:
“你还说自己没有私心?”
“那你怎么舍不得死呢?”
“这不正是你向皇上表忠心的时候吗?”
“你辅佐了皇上,成全了皇上,却不能带累皇上。你死了,皇上就不会被人骂了。这才是真正为皇上、为天下!”
左端阳忽然不抖也不颤了,绝望地看着梁心铭。
他一直告诉自己:他是为了大靖江山社稷,虽然对诚王感到愧疚,他却从不认为自己做的不对,然梁心铭将他心底最隐秘的地方揭开,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他成全了皇上,就要成全到底。
他若是偷生,就成了为一己之私陷君于不义的小人,皇上会恨他,再不像以前一样敬他。
他痛恨梁心铭的言语犀利。
她将他最后的希望给掐灭了。
梁心铭继续道:“说到底,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权欲和私心,当时皇上年纪小,比诚王更容易掌控,诚王若登基,将倚重严暮阳严大人更多些,你想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辅,才干下这大逆不道的事!”
左相道:“一派胡言!”
纵然色厉内荏,也要挣扎。
梁心铭道:“看来左相大人还没认清形势。本官告诉你这些话,是让你自己选择,可不是求你!”
她冲赵子仪一点头。
赵子仪上前,抓住左相的手,将一颗药丸放在他手中,梁心铭道:“吃不吃随你自己。”
左相刚要说话,就听梁心铭喝道:“升堂!”
赵子仪道:“是,大人!”
遂高声喝道:“升堂——”
左端阳怔住了。
梁心铭和左端阳对视。
她当然希望左相自裁,将这案子圆满结束。她是来自异世的灵魂,对这社会的“诛灭九族”制度并不认同。左端阳若自裁,或许还能保住家人性命;若他不肯放手,想要垂死挣扎,那可怨不得她了,他休想逃脱律法制裁。
这一升堂,她就是为民做主的梁知府,身负正义和使命,替枉死的诚王讨还公道,再不管什么朝廷倾轧!
想起那个天之骄子,她就想起自己的遭遇,仿佛对着斑斓饿虎血盆大口,恓惶地在黄山中逃窜。她无需酝酿端知府的架子摆主审的官威,目视左相,瞬间眼中射出凌厉的杀气,化身玉面修罗,要荡尽人间阴暗和血腥!
左端阳觉得头有些晕,腿有些软。
京都府衙的官差们突然接到原知府钱庸的命令:新任知府梁心铭上任,即刻升堂问案,大家快去站堂。
众人至堂上拜见,只见新知府好一表人才;拜完正式排班升堂,只听了一两句,审问的竟是当朝左相,都目瞪口呆,看向梁心铭的目光充满了敬佩和畏惧。
这新知府第一把火烧的——
踩着左相的肩膀往上爬呀!
钱庸躲在大堂后偷看,激动得手脚微颤。这案子与他无关,他也不知自己激动什么,也许是想看梁心铭怎么做这京都知府,这第一把火到底能不能烧起来?今天过后,是就此销声匿迹,还是踏着左相平步青云?
失踪的梁心铭现身了,走马上任京都知府,且正在升堂审问诚王一案,审的乃是当朝左相,这消息经由府衙差役们之口传到外面市井间,好奇的当新闻说给人听,与当事人有牵扯的急忙去赶去各方回报,就像水纹似得迅速往京城各个角落扩散,很快就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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