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王皇后便“病”倒了。
王皇后既是生了病,就得安心养病,不宜再操心劳力。一应宫务,总得有人打理。宫中以孙贤妃和窦淑妃的位分最高,元佑帝便命两人一起暂代王皇后之责。
王皇后深居简出,在椒房殿里养病。宫中嫔妃探望,一律不见。
就连新年初一,王皇后也没露面。
顾莞宁随着太子妃一起进宫,也没能见到王皇后。
孙贤妃和窦淑妃暂代宫务,心中再得意,也不敢流露出来。这一个新年过得格外谨慎低调。
宫宴散了之后,众人也未留在宫里,各自回府。
唯有高阳郡主不肯离开,闹腾着一定要见王皇后。
王璋耐着性子劝慰:“皇祖母还在病中,喜清静,不愿被惊扰。郡主想给皇祖母请安,不如再等上一段时日。等皇祖母的病好了,自会见郡主……”
高阳郡主狠狠地瞪了王璋一眼:“你给我闭嘴!今日不见到皇祖母,我绝不会走。”
当着众人的面,高阳郡主丝毫不给王璋留颜面。
王璋虽然早已习惯了,俊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索性也不再相劝。
任由高阳郡主闹腾去吧!反正丢人的也不止他一个。王璋颇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
守在王皇后寝宫外的席公公,很快过来了,对着高阳郡主行了一礼:“奴才见过郡主。”
高阳郡主对席公公十分熟悉,见了他,眼睛顿时一亮:“席公公,皇祖母是不是命你来领本郡主进去?”
席公公咳嗽一声:“郡主误会了。皇后娘娘是命奴才来告诉郡主一声,若是郡主再吵闹喧哗,以后就不准郡主进宫请安了。”
高阳郡主:“……”
皇祖母怎么舍得这般对她?
高阳郡主一脸被雷劈过的神情,呆呆地愣在原地片刻,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皇祖母还说什么了?”
席公公将王皇后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皇后娘娘还说,郡主的规矩还没学好,此次回去之后,要认真踏实地学好规矩再进宫来。”
……
躺在床榻上的王皇后,正听着席公公低声禀报:“启禀皇后娘娘,郡主已经走了。走的时候,眼圈都红了。还说娘娘不疼她了。”
王皇后沉默不语,许久才叹了一声。
短短数日内,王皇后苍老了许多。
额上眼角多了几道皱纹,头上也多了几许银丝。神色黯淡,目光无神。
这副模样,说是病了,任谁都不会起疑心。
席公公伺候王皇后多年,是王皇后的心腹亲信。见王皇后这般模样,席公公心里颇不是滋味,低声劝道:“皇后娘娘心中惦记郡主,为何不见一见郡主?”
王皇后苦笑一声:“本宫现在这副模样,见了她又能说些什么?再者,高阳又是个急躁的脾气。若是知道本宫落到这步境地,是因为太孙和顾氏的缘故,只怕会立刻冲到太子府去,惹出更多的祸事来。”
席公公哑然无语。
王皇后对高阳郡主确实知之甚深。以高阳郡主冲动任性的坏脾气,不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闯出更大的祸来。
王皇后略有些苍凉的声音响起:“本宫只有这么一个血脉,娇惯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一旦本宫失了势,还有谁能护着她?”
第五百章 失势(二)
人都有软肋。
一提起高阳郡主,王皇后晦暗的心情更添了几分苦涩,泪水悄然滑落。
前一次出手是为了高阳郡主出气,也因此和太子府结下了仇怨。这一次出手,是想给太孙夫妇一个教训,顺便让太子妃难堪。
说到底,起因还是为了高阳郡主。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整日打雁,这一回却被雁啄了眼。
她风光了数十年,临老却落到这步田地。让孙贤妃窦淑妃捡了便宜。她们两个在背地里不知会是怎生得意。
尤其是孙贤妃,她是太子生母。太子本来就偏向她,如今再执掌宫务之权,宫里那些善于拍马阿谀奉承的小人,怕是很快就会闻风而动。
想及此,王皇后又是一声长叹,眼角未干的泪迹,又添了两道。
席公公猜出王皇后的心思,又轻声安慰道:“娘娘在病中,不便掌管宫务,皇上这才让贤妃娘娘淑妃娘娘代为执掌。等娘娘的病好了,这宫里自然还是娘娘做主。”
王皇后又是一声苦笑:“你想的太轻松简单了。”
权利交出去容易,想收回来,可就难了。
她“生病”交出凤印,本是为了试探元佑帝的心意。结果,元佑帝竟真得将凤印暂时给了孙贤妃保管。
她骑虎难下,不得不“养病”。
这一病,还不知要病多久。
孙贤妃伏小做低这么多年,一旦有了掌权的机会,岂能不趁机拉拢人心?
……
景秀宫。
一个穿着绿色宫装的宫女,轻声禀报着高阳郡主求见王皇后而不得的事:“……皇后娘娘不但没见高阳郡主,还命席公公训斥了高阳郡主。高阳郡主红着眼圈离开了椒房殿。”
孙贤妃扯了扯唇角,眼中掠过快意和嘲弄。
王皇后啊王皇后,你也有今时今日!
如今连自己的孙女都快护不住了!
真是大快人心!
孙贤妃慢条斯理地问道:“前面的宫宴可结束了?”
宫女应道:“应该就快结束了。”
孙贤妃淡淡吩咐:“让人留个门,太子殿下会来。”
宫女应声而退。
半个时辰后,太子果然来了。太子今晚显然喝了不少酒,满身的酒气,老远地迎面扑来。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孙贤妃微笑着走上前,语气中流露出些许心疼:“殿下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太子笑道:“心情好,就多喝了两杯。”
藩王们都回了藩地,新得了一双儿子,碍眼的王皇后卧病在榻,执掌宫务的换成了自己的亲娘。一件件一桩桩都是那么顺心如意。
心情大好的太子,几乎是来者不拒,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孙贤妃嗔了几句:“酒醉误事,也易行事荒唐。殿下还没吸取上次的教训,又要领一个李环儿王环儿回府吗?”
若是换了别人这么说,太子早就恼羞成怒翻脸了。
现在这么说的是自己的亲娘,太子的容忍度便高多了,也不恼,还笑着说道:“若是能再生一双麒麟儿,领回去也无妨。”
孙贤妃听得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白了太子一眼:“这么大的人了,说话也没个分寸。也不怕被人听见了笑话你这个太子。”
亲娘数落儿子,轻些重些都无妨。反正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血浓于水。这份亲近,绝不是身份尊贵的嫡母能比得了的。
太子在孙贤妃面前,也格外得轻松自在,说话也不必思前想后,脱口而出道:“谁敢笑话我,除非是嫌自己命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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