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阁老被看的有一丝羞恼成怒,板着脸孔呵斥:“你目光放肆,成何体统!”
傅卓淡淡说道:“祖父叫孙儿过来,若只说这些,孙儿实在无话可说。现在便告退,祖父也落得耳根清净。”
说完,便拱手告退。
傅阁老脸孔发黑:“混账!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没学过孝道二字吗?就是这么和自己祖父说话的?”
傅卓无奈地站直身体:“话不投机。孙儿不知该和祖父说什么。”
在傅阁老翻脸发作之前,傅卓迅速张口说了下去:“当日我就曾劝过祖父,后宫之事,不宜插手。帝后情深,妄图挑唆离间,俱会为帝后忌惮。其中道理,祖父不可能不知道。”
“今晚之事,摆明了是安平王出言羞辱顾皇后而起。祖父本该袖手旁观。却为了一己私心出言相助安平王。皇上何等睿智,岂能看不出来?心中焉有不忌惮之理?之后出言警告,也是理所当然。”
顿了顿,又淡淡说道:“祖父应该庆幸,皇上当时便发作了出来。若皇上一言不发,才是真的糟糕。”
那就意味着皇上心中生了疙瘩,不知何时会出手对付傅阁老。
傅阁老听了这番话,神色未见好转,反而愈发深沉。
傅卓看在眼里,忍不住长叹一声:“孙儿言尽于此,请祖父好好想一想孙儿说过的话。”
身为一朝首辅,傅阁老位极人臣,在朝中极有威望。就连天子也对他颇为敬重。
大概是一帆风顺的日子过久了,或许是权势两字太过迷惑人心。精明如傅阁老,竟也犯了糊涂,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
傅卓步履轻快地出去,回来时,神色沉重,步履也同样沉滞。
罗芷萱已哄着蕙姐儿睡下了,含笑起身相迎。待看清傅卓脸上的凝重,罗芷萱心里一个咯噔,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傅卓伸手,将罗芷萱搂进怀中。
夫妻情深,彼此坦诚。他有什么心事,从不曾瞒过罗芷萱。今日,他却犹豫了片刻。
罗芷萱聪慧敏锐,立刻猜出了几分:“可是和宫中的帝后有关?”
傅卓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罗芷萱没有追问,只轻声道:“祖父身为百官之首,在朝中极有威望,又得皇上器重。你这个傅家长孙,也是皇上心腹。傅家如今门庭显赫,堪称大秦之首。便是定北侯府,也压不过傅家的风头。”
“莫非祖父心中还不知足?”
傅卓苦笑一声,伸手轻抚罗芷萱垂在身后的柔软青丝:“知足二字,说来简单。想做到何其不易。”
“祖父在官场浸淫数十年,精明世故老练,却也为权势迷花了眼。堂妹进宫为妃,对傅家来说,委实是祸福难料!”
罗芷萱沉默片刻,低声道:“你的意思是,祖父心中有了贪念?”
生出贪念的,又何止是祖父一个?
崔尚书的心思分明也活络起来。
天子独宠顾皇后,对其余三妃视若无物。傅家女崔家女在宫中清冷度日,傅阁老和崔尚书心中都有些不甘。他们不敢对天子有意见,对顾皇后心生不满却是难免。所以今晚才会出手试探……
试探的结果不言而明。
第九百二十三章 隐忧(二)
傅卓终于将心里的隐忧全部说了出来。
“……今晚的事,只是一个引子。真正的根由还在新帝和老臣之间的纷争上。”
“我自少时起便是皇上伴读,日日相对,对他的性情脾气知之甚深。若众人以为皇上性情温和手段温软,那就大错特错了。”
“如今朝中重要官职,俱由先帝老臣担任。皇上登基时日尚短,提拔任用的一批年轻官员,暂时还未能担任高位。老臣们以祖父为首,虽未刻意结党,也有意无意地团结在一起。皇上的政令需通过他们来实施。不免有些牵掣之感。”
“皇上现在还在忍耐。因为老臣们虽有私心,却对大秦颇为忠心,并无什么出格的举动。二来,皇上也是心地仁厚之人,并不刻薄。”
“所以,皇上和老臣们之间的波涛暗涌,并未露于水面。”
“这一点,祖父也是心知肚明。却听之任之,甚至暗中推波助澜……”
说到这儿,傅卓又是一声长叹,神色中满是涩意:“我隐晦地提醒过祖父几回。祖父却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我也是无可奈何。”
他是天子近臣,不能辜负圣恩,不能随意透露圣意。
可他也是傅家长孙。眼睁睁地看着傅阁老行事和天子的心意背道而驰,心中焉能不急?
罗芷萱见傅卓满脸忧色,张口宽慰道:“你也别太过忧心了。祖父身为首辅,行事老持沉重。不会轻易让自己陷于险境。”
但愿如此!
但愿他是杞人忧天!
傅卓暗暗叹口气,心情依旧沉重。
罗芷萱见傅卓眉头紧皱不曾展颜,心里颇为心疼,有意哄他开怀:“你每日晚归,今日难得回来得早一些,又被祖父叫去说话。我们两个好些日子未曾好好说话。你还对着我愁眉不展的,再这般冷落我,我以后可不理你了。”
说完,故意侧过身子,做出生气的娇嗔模样来。
傅卓失笑,像新婚时一般,特意转了个方向,依旧站在她面前,鞠躬作揖赔礼道歉:“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少奶奶大人大量,就别和我计较了。”
罗芷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纤长的手指点了点傅卓的下巴:“罢了,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我就原谅你这一回。”
夫妻调笑一番,很快将沉重的心思抛到一旁。
……
崔府。
崔尚书满脸凝重,皱眉不语。
站在崔尚书面前的,正是崔家三兄弟。
去年考中探花的崔三郎,如今也有了正经的官身,在翰林院里做了编纂。他才华出众,头脑聪颖,颇得圣心。也是崔家三兄弟最出色最有前途的一个。
此时,崔三郎张口说道:“父亲今晚的举动委实有些冒失。安平王和沈公子闹意气纷争,和我们崔家毫无关系。父亲这一张口,不免令皇上生疑。万一皇上以为父亲在暗中捣鬼怂恿安平王进宫胡闹,可就不妙了。”
崔尚书还未吭声,崔大郎便瞪了过来:“三弟,你怎么能这样和父亲说话?”
崔三郎略一挑眉,眉宇间流露出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锐气:“正因为我是父亲的儿子,才会直言不讳。”
“皇上去年下的恩旨,摆明了是给一众老臣下马威。让老臣们别倚老卖老。这才过了一年,一个个又开始故态复萌。仗着皇上年轻好脾气,处处想压皇上一头。皇上心中本就不痛快。父亲和傅阁老联手试探,皇上岂有不敲打的道理。父亲若再不醒悟,还不知皇上会如何对付父亲……”
“住嘴!”崔大郎崔二郎一同色变:“不得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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