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客栈,秦敏就真写了一张药方要去抓药。顾北月把药方拿过来,看了一眼,心下有数。
他说,“秦大小姐,先去用膳。这事情交给在下便可。”
“那就有劳顾太傅了。”秦敏说道。
顾北月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她不是称呼他“院长大人”便是称他“北月院长”,这还是第一次叫他太傅。
秦敏微笑道,“顾太傅,但愿此行之后,不再有医学院,你也不再是院长大人。”
顾北月也笑开了,“愿如秦大小姐吉言。”
顾北月要走,秦敏却喊住,“顾太傅,离开天宁至今,你都无暇泡药汤。今日也走不了,不如……”
话还未说完,顾北月竟说,“秦大小姐,晚些时候会有两个侍卫过来,都是可靠之人。他们回护送你到医城。你替养好身子,再走不迟。我备些干粮,待会就走。”
秦敏懵了,仿佛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她只觉得凉意从头顶蔓延到了脚下,从肌肤窜入直闯入心里。
凉得她不知所措,愣愣地看着顾北月不知道说什么好。
“天字一号房。”
顾北月把房牌交给她,她下意识伸手去接,他便转身出去了。
顾北月都消失不见了,秦敏还愣愣地站在原地,被经过的几个人撞了好几下,她都无动于衷。
见状,店小二连忙过来询问,“这位小姐住天字一号吧?小的带您上去。”
秦敏这才回过神来,朝店小二看去,眼眶忽然就红了一圈。
“小姐,您……您没事吧?”店小二吓着了。
天字号的房间是整个客栈最好的,刚刚那位白衣公子大手笔包下了所有天字号房间,相当于是包下了整个三楼。这位小姐跟他同行,身份一定不凡。他真怕会伺候不好。
秦敏愣愣地看了他好久,最好说了一句,“没事,我就是……饿了!”
饿了也能哭?
店小二好奇不已,连忙劝,“小姐,您别哭。您要吃什么,小的马上让火房做来。”
“我哪哭了?”秦敏一脸较真。
是呀,她就是红了眼眶而已,哪哭了?
“没没,小的眼拙眼拙!”店小二连忙拿来菜单,拆开话题,“小姐,您想吃什么?您是在堂里用膳,还是……小的给您送房里去?”
秦敏看了菜单一圈,竟要了一大桌菜,“送到房里去,要热的!”
她说完就径自上楼,店小二松来一口气,连忙让火房去做。
很快,一桌佳肴就摆在秦敏面前。她看了一眼,便撩起袖子来,大快朵颐起来。
秦敏把自己喂得饱饱的,忽然有种力气都恢复了的感觉。她怕顾北月回来找不到人,交代了店小二几句才离开。她去置办她自己的东西和粮食。
秦敏一回来就看到顾北月在房门口等她。他换了一身衣服,却依旧是白衣,他应该是处理好所有事情,也把自己一身风尘都洗干净了。
见秦敏捧了一堆东西,顾北月箭步过来帮忙。
秦敏把东西全丢给他,正要开口,顾北月却先道,“秦大小姐,陌生之地,日后别一个人出门。危险。”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在宁州城茶楼里那件事,反正,她是想起来了。想起他当日的愤怒,还有那一段留手留脚留命的说辞,她的心就暖了。
她说,“多谢顾太傅,我记住了。”
“那些药已经吩咐火房熬煮,晚些时候回送到房里来。”顾北月又说。
秦敏点了点头,问道,“顾太傅,要启程了?”
“待侍卫过来了,我再走。”
顾北月把秦敏的东西放下,便要出门。秦敏问说,“顾太傅,你饿了吗?”
“不饿。”他淡淡说,“在下就在门外,秦大小姐若有事,喊一声便可。”
秦敏却把包裹里的东西打开,淡淡而笑,“顾太傅若不饿,咱们还是启程吧。干粮我都准备好了。这一路上可以不必歇脚。”
顾北月微惊,秦敏又说,“顾太傅身负大疾尚且为医城之事奔波,我不过是小事而已,不该如此耽搁。秦家那儿,我若不回去,太傅也未必能动手。”
“你耽搁一两日,不打紧。”顾北月劝道。
“不可!秦敏心有愧,不安。”秦敏一边说,一边捂着肚子坐了下去,故作疼痛。
顾北月要过去帮她把脉,秦敏却不让,“小事而已,并非病疾。”
她站起来,“顾太傅,咱们走吧。”
顾北月眉头紧锁,却也没有犹豫多久,他说,“秦大小姐,你赶紧坐下。你把药喝了,咱们明儿一早再走。”
这一刻,秦敏差点就跳起来。她成功了!
但是,她还是垂着眼,认真说,“不可,不能因为我耽搁了。”
“不碍事。身子要紧。”顾北月温和地安慰。
秦敏还是摇头,“不成……”
顾北月眼底掠过一抹无奈,他还是浅浅而笑,说,“秦大小姐,在下该泡药汤了,今日,不算因你耽搁。”
秦敏眼底尽是笑意,却不敢笑出来。
她说,“顾太傅,能否让我看一看药方吗?”
顾北月真写下了药方,派了店小二去抓药,熬煮成一大桶。
他浸泡在热气腾腾的药汤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才仰头闭目。他一开始确实没有看出秦敏的用意,可是,当秦敏装疼坐下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一切。她是故意找机会,要他泡汤药的。
他又一次忍不住问自己,娶秦敏,会不会是他此生唯一的,也是最大的错误?
第1305章 北月番外:知道
顾北月泡在药汤中,药汤还不够满,还不到他的胸膛。他清瘦却也精炼,胸膛硬实,有纹有理。虽然是药罐子,却没有病秧子的样子。或许是同他自小练武有关系吧。这身材,掩藏在白衣之下,好得令人想不到。
他原本是望着屋顶想事情的,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若是平时,他必定还埋头再一堆信件里,没忙再忙一两个时辰熬到三更半夜。他是不会睡,也睡不着的。明明没有放松之心,可是药汤的蒸汽,还有药材的气息让他的身体慢慢的松弛下来,渐渐的,心也跟着放松。在这熟悉的温度和气息中,一切似乎都变得熟悉起来,他仿佛又回到了年幼时候那段天天浸泡在药汤中的时光。
他的身心并没有退行到那个时候,而是像个旁观者,看着浸泡在药汤中的孩子,渐渐变成少年,渐渐长大。
他温和的眼中不自觉露出了怜悯之色,他怜悯过无数人,却第一次怜悯自己。
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怜悯过往的自己,这是一种怎么的成熟呢?
他沉浸在熟悉的过往里,直到店小二进来提着热乎乎的药汤进来,他才清醒过来。
店小二网大浴桶里添了热的药汤,一脸暧昧,笑呵呵说,“公子,门口那位姑娘是你什么人呀?都在外头守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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