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璇见江妙果真没委屈,慡朗笑笑道:“你果真心大。”她捏捏江妙的脸,道,“罢了,我也玩累了,咱们还是去看看花儿罢。”
霍璇领着江妙继续赏花,陈凝芷朝着陈凝荞道:“七姐姐,咱们也去罢。”
陈凝荞有些心不在焉,朝着陈凝芷道:“九妹妹,你先和霍姑娘江姑娘她们一道走吧,我在这儿再坐一会儿。”
陈凝芷未看出端倪,笑着点头:“那成,我就在这儿走走,不走远。”
陈凝荞看着小姑娘们都走远了,这才对着身后的丫鬟朱翠道:“同我一道去永寿宫瞧瞧姨母。”
朱翠低声称是,跟着陈凝荞走出了玉明宫。
走了一段路,陈凝荞突然“啊呀”一声,冲着朱翠道:“我的帕子落在刚才的桌子上了,你替我去取来。”
朱翠没多想,赶忙折回去取帕子。
陈凝荞嘴角一扬,疾步朝着御花园走去。
行至御花园的莲花池,陈凝芷抬眸,见池边的八角凉亭内,立着一个颀长高大的身子,见他穿一身墨绿锦袍,容貌生得俊美无双。单单是这么瞧着,陈凝芷的心就按捺不住“噗通噗通”跳着,都要从心口跳出来了。
她面颊一烫,见四周果真一个巡逻的侍卫都没有,遂缓步走到池边。
莲花池莲花开败了,池水幽深,透着一股瘆人的寒意。
陈凝荞攥了攥手,小脸上有些害怕,可想着今日的安排,还是一咬牙,作失足状“噗通”一声跌落池中。
陈凝荞在池中不停的挣扎呼救。她的身子起起伏伏,而这池水的寒意,叫陈凝芷冻得浑身麻木——她会水,可是她要忍住,等那人来救她。
此处安静,陈凝芷的动静显得格外的大。
陆琉自然也看到了。他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池中呼救的姑娘。忽然想到之前,他也看到过一个小女娃落水,瘦巴巴小小的一只,太过可怜,可怜得叫他都动了恻隐之心。那回他破天荒的好心救了人,如今想来,可算是一辈子都丢不开这个小麻烦jīng了。
这种事qíng,一辈子一回就够了。
水中的陈凝荞难以置信,他分明是看到了,却走了……
走了。
陈凝荞进退两难,不顾矜持忙呼救道:“王爷,救救我,救救我……”
许是宣王未看清她是谁,若知晓她是陈府嫡女,庄太妃的亲外甥女,他一定会救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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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陈凝荞的丫鬟朱翠拿着帕子,急急的朝着霍璇等三人道:“姑娘不见了……”她将事qíng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声音带着哭腔,“……我拿着帕子折回去,姑娘就不在原来那地方了。”
陈凝芷一下子担忧起来。倒是霍璇淡定些,忙吩咐人去找,而后对着陈凝荞和江妙道:“咱们也出去找找,不过得记着,别和丫鬟走散了。”若是找到了一个,又丢了一个,那就麻烦了。
江妙点点头,二话不说就领着宝巾和宝绿出去找人。
路上,宝巾担忧道:“这皇宫这么大,怎么找啊?而且陈七姑娘也不像是会胡乱走的人啊。”
江妙来过几回皇宫,加上上辈子的记忆,倒是记得路,并没有胡乱找。
她沿着玉明宫的长廊一路走出,又在御花园找了一会儿。
江妙步子急,走得快,在御花园的小径上走,突然瞧见前面的冒出来一个人,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撞上去了。
撞上一堵硬邦邦的ròu墙。
江妙吃痛的揉了揉鼻尖,被撞得泪眼汪汪看着面前的男人,惊讶道:“王、王爷?”
陆琉也有些意外,他见小姑娘的鼻尖儿都被他撞红了,想伸手替她揉揉,但是想到她一本正经说自己已经是大姑娘了那番话,也就没有伸手,只问道:“不好端端在玉明宫待着,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他顿了顿,想到了什么,耐心问道,“寻不着路了?”
江妙摇头说不是,刚想解释,便听不远处隐隐约约有陈凝荞的呼救声。江妙的小脸登时一绷,抬头看着陆琉:“王爷可看见陈七姑娘了?”
陆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道:“咱们过去说话。”
闻到陆琉身上的酒味儿,江妙察觉到了不对劲,想要挣脱陆琉的钳制,奈何他的力气太大,她压根儿没法挣脱。听着陈凝荞的呼救声越来越弱,江妙忙冲着身后的宝巾和宝绿道:“你们赶紧过去瞧瞧陈其姑娘。”
宝巾和宝绿有些为难。若是她们过去了,这儿就剩下她家姑娘和宣王两人了。可见自家姑娘一副态度坚决的模样,又知宣王并不是伤害她家姑娘,宝巾和宝绿犹豫过后忙跑了过去。
瞧着宝巾和宝绿过去了,江妙扬起一张小脸,才恼道:“王爷见死不救。”
陆琉望着面前这张小脸,又想起昨晚那个旖旎的梦,二话不说,就将人拉到了身后的小树丛里。
虽觉得陆琉铁石心肠,可江妙还是本能的相信他不会伤她,目下被她拉到树丛里,背脊抵在树gān上,江妙才忍不住道:“王爷——”
“……本王的确见死不救。只是你可知,今日是那陈七姑娘想要设计本王娶她为妻。若是今日本王下水救了她,下一刻庄太妃安排的人会出现,目睹本王同陈七有肌肤之亲。”
陆琉并不是那种喜欢解释的人,而江妙同陈凝荞的jiāoqíng也不过是泛泛,不知她的为人,这话事qíng有些荒唐,可她还是本能的相信陆琉,而且之前陈凝芷也同她说过陈凝荞喜欢陆琉。
江妙信他,只是嘴上却忍不住道:“可是,可是王爷若是不救——”
“……放心,陈七会水。”
真的挣扎呼救,还是刻意为之,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闹了一个大脸红,江妙登时就有些不好意思看他了。可她是个知错就改的,态度诚恳道:“我不是故意的,王爷你别生气。”她知道自己有些是非不分了,可若是换个人,遇到这种状况,也很难不怀疑他。
半天未听陆琉有声音,江妙怯怯抬眸,见他眉目清明,试探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嗳,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叔叔辈的人,心眼儿也忒小了罢。跟她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呢?
因为尴尬,小姑娘的脸蛋红霞满天,粉嫩嫩的好看极了,陆琉低头,对上小姑娘明亮的大眼睛,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她的唇瓣上,嗅到她身上的淡淡甜香,陆琉忽觉一阵烦躁,遂毫不犹豫俯下身,张嘴含住那张小嘴儿。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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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妙深吸了一口气,鼻翼间满是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及浓烈的酒味儿。
她木木的靠在身后的树gān上,听着耳畔呼呼的风声和树叶簌簌的响声,待树上有片叶子掉落,堪堪落在她的脸上,痒痒的挠过,江妙才意识到自己该做些什么。她一只手被他抓住,挣脱不出来,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推他胸膛,可惜男人的胸膛硬邦邦的,烫得厉害。她用力推了几下,却发现对方的身躯像座大山一般岿然不动。
落水的陈凝荞仿佛已经被人救上来了,因为她听到了外边宝巾和宝绿的脚步声,及她们着急的呼喊声。
她的丫鬟就在小树丛外边,正着急的寻她,而她却被一个男人压在树gān上,任由他亲着嘴。
……这种感觉,太羞耻。
江妙又使劲儿急急的推了几下。
陆琉这才收手。
他略略抬起头,见小姑娘一张红成胭脂色的小脸,意识到自己做得的确有欠妥当。
陆琉觉得,自己今日的确有些喝多了。
瞧她抬头了,水亮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陆琉下意识伸手,轻轻将掌心覆在她的眼睛上,哑声道:“……别这么看着本王。”
江妙脸一烫。分明是他冒犯了她,竟是这般的态度。只是,她并没有像一般的小姑娘那般委屈落泪,亦或是狠狠扇他一耳光。她重活一世,有些事qíng想得很明白,可对于这种事qíng,她的确是头一回碰到,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上辈子,就算是和她定亲的陆行舟,她也没有让他亲过,而如今……江妙抬手,将覆在她眼睛上的手掌拿开。
她固然极力想努力镇定,可终究是个小姑娘,面对这种事qíng,若说是一点羞赧之一都没有,那可是骗人的,至少江妙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很烫。
她咬了咬唇,语气平静的问道:“长福,也就是那小鹿,是王爷送的?”
不知她忽然问这个,倒是令陆琉这个不喜形于色之人也有些愣住。他怔怔的望着她,启唇道:“是。”
江妙倒是没有多少惊讶。那日她感谢长公主,长公主的反应有些奇怪,仿佛不知道似的,虽然事后她敷衍过去了,她并未多问,可还是记在心里了。她年纪小,模样乖巧,并不意味着她容易糊弄。
江妙点点头,动了动被陆琉握着的腕子,待对方将她的手腕松开了,她才下意识的缠着手指,垂了垂眼睫,又问:“祁澄的事qíng,也是王爷派人做的?”
陆琉点头:“是。”
江妙顿了顿,继续问:“王爷知道,今日我会进宫吗?”
陆琉低低的笑了,说道:“你是想问,今日本王是不是因为你才进的宫?”
被看穿了心思,江妙原本就绯红的脸颊又烫了三分。
陆琉见她通红的耳根子,连原是白皙的玉颈上都红得厉害,知道她终究是年纪太小,就算装得再镇定,这会儿也是羞得不成样子了。
他没有继续打趣儿,认真回答:“……本王知道。”
江妙嗯了一声,心中豁然开朗。
话说到这份上,若是她还不明白陆琉的意思,那她当真是太蠢了——他果真是对她上了心。那她该怎么做?江妙蹙眉想着,而后从袖中拿出一块玉兰色绣粉牡丹丝帕,擦了擦嘴。被他亲得那么用力,这口脂肯定是花了,待会儿肯定会被人瞧出端倪的,还不如全部擦gān净。
陆琉倒是没想到小姑娘会这么安静,瞧见她淡然的举止,他伸手从她手里将帕子拿过来,又见她露出诧异之色,才伸手擦了擦她弄到唇边的口脂。只是她唇瓣粉嫩丰润,就算不抹口脂也是极漂亮的。他小心翼翼的擦拭gān净,瞧着她樱桃般的小嘴,道:“好了。”声音一顿,又道,“……本王以为,你会哭闹。”
方才亲的时候,他倒没想太多,亲完了,就想:小姑娘被轻薄了,许是要哭鼻子了。完了,他都不晓得该如何哄她。
未料竟是这般平静的神态。
江妙没接话,收拾好了,转身yù走。陆琉却伸手,一把握着她的手腕。江妙回头一看,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说道:“王爷既然亲了,我再哭闹也没任何用处。幼时王爷曾救我xing命,我记在心里,所以也相信,王爷不是那种人。今日之事,就当做……当做王爷一时犯了糊涂事儿。王爷把手松开成吗?”
陆琉松了手,见小姑娘像小兔子一般飞快的逃走了。手心登时一片空dàngdàng的,这才慢慢的垂下。心里一时有些糊涂了,究竟谁才是被轻薄的那个?
江妙提着裙摆小跑了一段路,之后才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想到方才在树从里的举止,江妙觉着自己的脸又烧了起来。
这时候,在边上寻着的宝巾和宝绿才走了过来。二人急急走到江妙的面前,问道:“姑娘,你去那儿了?没事儿吧?”
江妙道:“我没事。”又问,“陈七姑娘如何了?”
宝绿心思简单,并未多想,说道:“陈七姑娘不慎落了水,现已经被救上来了,正在玉明宫的偏殿休息,长公主她们都在。”
江妙点点头,道:“那我去瞧瞧。”
宝巾的目光,却落在自家姑娘不染口脂的唇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登时蹙了起来。她见姑娘走了,经由身旁的宝绿提醒,才几步跟了上去。
玉明宫的偏殿,陈凝荞刚泡了一个热水澡,这会儿正裹着大红色绣牡丹被褥躺在huáng梨木雕花架子chuáng上。被褥鲜红,衬得她的小脸越发苍白如纸,可这副模样,比刚救上来那会儿冻得发紫的样子好多了。
江妙进去的时候,殿内好些小姑娘都到了,陈凝芷眼眶红彤彤的,坐在陈凝荞的榻边,一副担心坏了的样子。
江妙瞧见了站在一旁的霍璇,遂将霍璇拉到一旁,小声问道:“陈七姑娘身子如何了?”
霍璇认真道:“刚才大夫来瞧过,只是受了寒,亏得陈七姑娘底子好,好生调养一段便无碍了。”说着,又问江妙,“妙妙,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江妙一怔,好半天,才说道:“我找陈七姑娘的时候,和宝巾宝绿走散了,所以……”
“……陈七姑娘这般安静之人,都出了这档子事儿,日后你若是要进宫,我得寸步不离的看着你才成。你若是出了事儿,你那三个哥哥,指不定都怨到我身上来。”霍璇大姐姐般的说道。
江妙小脑袋如捣蒜般,目光却忍不住看向了榻上可怜兮兮的陈凝荞。
若是她不知原由,兴许还会生出几分担忧,可一想到适才在树丛里,陆琉对她说得话,她就对陈凝荞同qíng不起来了。费这么大的心思,不惜牺牲自己的闺誉,都想当宣王妃,这陈凝荞的确是深藏不露。只是,陆琉也真是硬心肠。按理说陈凝荞的条件不错,又有庄太妃这个姨母撑腰,若要当个王妃,还是使得的。可江妙又想,以陆琉如今的地位和作为,想来也不需要娶一个有后台的妻子。
今日的赏jú宴只进行到一半,可发生了陈凝荞这种事qíng,自然也是进行不下去了。